那星见族老头的话,像根羽毛搔在墨言心尖上,痒得慌,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他?谁?”
裴九霄是个急性子,凑过来就问。
“老墨身上能有谁的气息?总不会是那魔教教主吧?”
星见族老头摇了摇头,银白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墨言,又指了指天空。
“不是凡人,是沉睡的,星辰守卫,守陵人的源头,‘星骸’的气息……”
星骸?
星辰守卫?
守陵人的源头?
这几个词砸下来,别说裴九霄和欧阳雪懵了,连墨言自己都愣住了。
守陵人世代相传的使命是守护某些古老遗迹和秘密,可这“星骸”、“星辰守卫”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只觉得体内那股属于守陵人的力量确实有些特殊,却从未深究过来源。
“老头,你说清楚点!什么星骸?在哪儿?”
裴九霄追问道。
星见族老头却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疲惫和痛苦的神色。
“不可言,不可说,那是禁忌,我们……我们就是因为窥探了太多,才招来灾祸……”
他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两个族人脸上的星形刺青,那些刺青此刻显得格外黯淡。
墨言知道问不出更多了,这些星见族人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伤害。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
“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们疗伤。”
他们带着三个虚弱的星见族人,在沙漠中又跋涉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处被风蚀岩洞构成的、相对隐蔽的落脚点。
生了堆小火,分了些干粮和水。
欧阳雪细心地帮星见族人检查和处理伤口,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生涩,但眼神里的专注和温柔,让那几个饱受折磨的星见族人稍微放松了些。
墨言坐在洞口,望着外面无垠的沙海,手里摩挲着那枚赤焰军令牌,眉头紧锁。
星见族人的话,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块大石。
守陵人的力量源头?
星骸?
这和他寻找星晷、阻止幽冥的任务又有什么关联?
裴九霄凑过来,压低声音。
“老墨,那老头说的话,你信几分?”
墨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守陵人的力量确实特殊,对幽冥死气和一些邪物有克制,这点不假。如果真与什么‘星骸’有关,或许,找到星晷的线索,也能解开我身上的谜团。”
“那接下来咋整?带着这几个拖油瓶?”
裴九霄瞥了一眼洞里虚弱的人。
“他们不能跟着我们。”墨言果断道。
“目标太大,太危险。等他们伤势稳定些,问清楚星晷的可能下落,我们就分开行动。”
就在这时,那个年纪最轻的星见族少女,忽然挣扎着坐起身,银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墨言,用生硬的官话,断断续续地说道。
“星星轨迹改变了,因为‘钥匙’的出现混乱,危险……”
钥匙?
又是指苏芷?
少女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东南方向,那是他们来时的路,也是黑石镇的大致方位。
“那里红色的火焰和冰冷的影子,在争夺……‘引子’……”
红色的火焰自然是指赤焰军。
冰冷的影子?是指魔教?
还是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
“引子?什么引子?”墨言追问。
少女却像是耗尽了力气,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无法再回答。
墨言的心沉了下去。
混乱,危险,争夺引子,黑石镇恐怕已经成了风暴中心!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并且或许可以趁机做点什么。
他看向裴九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赤焰军在找星晷,魔教也在找。他们现在注意力被吸引在黑石镇,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
裴九霄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去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找找看。”墨言低声道。
“玉衡子盗走星晷,投靠魔教,但星晷未必就在魔教教主手里。以玉衡子的心机,他很可能留了后手。”
“你是说,他可能把星晷藏在了别处?”
“有可能。”墨言点头。
“星见族说星晷碎片能撬动幽冥,如此重要的东西,玉衡子不会轻易完全交出去。我们得从他过去的行踪,以及星晷本身可能去的地方入手。”
而在山谷之中,苏芷的“好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白幽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开始教她“月影步”。
这身法诡异得很,不是靠腿脚发力,而是借助月华之力的流转,在短距离内进行近乎瞬移般的腾挪,步伐飘忽,如同月光下的影子,难以捉摸。
听起来很帅,练起来想死。
苏芷第一次尝试,控制不好月华之力在双腿经脉中的流转速度和方向,结果不是一头撞在树上,就是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吃屎,身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
那点刚恢复的、用于修复经脉的月华之力,大半都耗在了治疗这些新添的皮外伤上。
白幽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毒舌点评两句。
“蠢得像头驴。”
“月华之力不是让你用来撞树的。”
苏芷气得牙痒痒,却只能憋着,一遍遍练习。
她发现,这月影步不仅是对力量的精细操控,更是对周围环境、光线、甚至气流的一种极致感知和利用。
每一次失败的摔打,都让她对月华之力的特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几天下来,虽然离“如同鬼魅”还差得远,但至少她能在十步之内,比较顺畅地完成两三次短距离的闪转腾挪了,不会再轻易撞墙。
就在她稍微找到点感觉,准备一鼓作气多练几次时,白幽却突然叫停了她。
“够了。”
他走到苏芷面前,银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审视。
“月影步算是入了门,够你现阶段逃命用了。”
苏芷一愣,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白幽却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感觉到没有?”
“感觉到什么?”苏芷茫然。
“空气中的灵气,还有星月之力的波动。”
白幽抬头,看向山谷上方那片被阵法笼罩、依旧晴朗的天空。
“变得躁动不安了。”
经他提醒,苏芷这才静心感受。
果然,周围原本温和充沛的灵气,似乎变得有些紊乱,连她引动星辉和月华时,都感觉比前几天要费劲一些,那力量中仿佛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暴戾?
“这是怎么回事?”
苏芷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白幽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幽冥死气大规模泄露,侵蚀地脉,干扰天象。外面的世界,恐怕已经开始乱了。”
他看向苏芷,眼神复杂。
“你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局面彻底失控之前,拥有足够的力量。”
他不再多说,转身走向木屋,留下苏芷一个人站在溪边,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形的、越来越清晰的压抑感,心情沉重。
乱世真的要来了吗?
与此同时,在黑石镇东南方向数百里外,一片荒芜的山丘中,那个曾在仓库救过墨言他们的蒙面女子,正单膝跪在一座新立的衣冠冢前。
冢前没有墓碑,只插着一柄断裂的、造型古朴的长剑。
她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冷若冰霜的脸庞,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珠般的浅痣。
她看着那断剑,眼神里是刻骨的仇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爹……您放心……”
她低声呢喃,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冰冷。
“赤焰军,魔教、所有参与当年之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断剑的裂口,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纯净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月华之力。
“还有……‘钥匙’……”
她抬起头,望向西北方向,那是苏芷所在山谷的大致方位,眼神变得锐利而复杂。
“我必须先找到她……”
她重新戴上面纱,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阴影,消失在山丘之中。
而在更遥远的、被重重阵法守护的山谷里,正在尝试将星针运用在疏通自身细微经脉上的苏芷,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她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