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入口比地图上标注的更狭窄,仅容两骑并行。两侧的山壁布满黑色的孔洞,风从孔洞里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沈砚勒住马缰,守心剑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青金色的光在穗尖闪烁——这是感知到强烈邪祟时才有的反应。
“下马步行。”沈龙率先跳下马背,骨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银芒扫过最近的孔洞,里面突然传出“咔哒”声,像有东西在磨牙。秦风紧随其后,药箱的盖子微微颤动,他连忙按住箱盖:“里面有活物,气息比风煞卫还阴寒。”
陈砚背着灭生剑走在中间,剑鞘上的玄铁光忽明忽暗,像在与某种力量共鸣。他突然停步,侧耳倾听:“你们听,风声里混着铃铛声。”
众人凝神细听,果然,在呜咽的风声中,隐约有细碎的铜铃声,从谷深处传来,节奏缓慢而诡异。沈砚拔出守心剑,剑气劈开挡路的荆棘,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石阶上刻满了与锁魂阵相似的符文,只是更扭曲,像在挣扎的蛇。
“是‘引魂阶’。”陈砚的竹杖点在第一级石阶上,杖头的红光竟被符文吸去少许,“每走一步,都会被吸走一丝生息气。”
沈龙二话不说,抬脚就踩了上去。石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身上的银芒淡了半分,却咧嘴一笑:“这点力道,还不够给老子挠痒。”
众人依次踏上石阶,秦风走得最慢,他每走一步,就往石阶上撒一把特制的药粉,药粉遇符文便冒起白烟,暂时压制住了吸噬之力:“只能撑半柱香,得快点。”
铃铛声越来越清晰,走到第三十级石阶时,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窟顶垂着无数钟乳石,每根石笋下都挂着青铜铃铛,而石窟中央,立着座丈高的黑石祭坛,祭坛上绑着数十个孩子,最小的看起来才刚会走路,个个面无血色,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红绳另一端连着祭坛顶端的狼头雕像。
“老狼王!”沈砚的目光锁定在祭坛旁的身影上。老狼王穿着黑色的祭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狼头纹,手里握着根镶嵌着血色宝石的权杖,正对着孩子们念念有词。他脚下的地面刻满了阵图,鲜血顺着孩子们的手腕滴落在阵图上,让符文发出妖异的红光。
“来得正好。”老狼王转过身,脸上沟壑纵横,却透着狂热,“三百年了,只要用陈家的血脉和这些孩子的生魂献祭,灭生剑就能彻底觉醒,到时候,整个北疆都将成为罗刹的牧场!”
他猛地举起权杖,血色宝石射出红光,击中祭坛上的狼头雕像。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喷出两道黑色的火焰,将两个孩子笼罩——那火焰并未烧穿衣物,却让孩子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魂魄状的虚影从头顶飘出,被雕像吸入腹中。
“住手!”陈砚目眦欲裂,灭生剑自动出鞘,玄铁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撞向黑色火焰。火焰被光焰逼退,两个孩子软软地倒在祭坛上,还有微弱的呼吸。
“陈家的小鬼,你以为觉醒了剑魂就能阻止我?”老狼王冷笑一声,权杖顿地,石窟四周的石壁突然裂开,数十具白骨从裂缝中爬出,每具白骨的胸腔里都燃着绿色的火焰,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
“是‘骨甲兵’!”沈龙的骨刀与迎面而来的白骨长刀相撞,火星四溅,“这些是战死的罗刹兵,被他用邪术炼制成了傀儡!”
白骨兵不知疼痛,断了手臂也能捡起刀继续砍杀。沈砚的守心剑青芒大盛,剑气扫过之处,白骨纷纷碎裂,但碎骨在绿色火焰的包裹下又能重新拼凑,反而越杀越多。
“打他们的胸腔!”秦风突然大喊,他躲在一块巨石后,正用银针给一个被骨甲兵划伤的亲卫止血,“绿火是他们的魂核,灭生剑的光可以净化!”
陈砚立刻会意,灭生剑的玄铁光凝聚成束,精准地射向最近一具白骨兵的胸腔。绿火在光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熄灭,白骨兵“哐当”一声散架,再也没能重组。
老狼王见状,权杖指向沈砚:“先杀了他!守心剑的生息气最碍眼!”祭坛上的狼头雕像突然张口,喷出一张由黑雾凝成的大网,网眼处布满獠牙,朝沈砚当头罩下。
沈砚纵身跃起,守心剑在头顶划出圆形的剑气盾,黑雾撞在盾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坛角落里,一个扎着总角的孩子正拼命挣扎,脖子上的红绳已勒出深深的血痕——那孩子的左胸口,竟有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与影卫头目那个一模一样。
“是陈家的孩子!”沈砚心头一紧,剑招突变,青金色剑气不再防御,而是化作数道利刃,斩断了罩向自己的黑雾网,同时直扑祭坛上的红绳。
老狼王没想到他会冒险强攻,急忙操控三个骨甲兵挡在祭坛前。沈砚的守心剑与骨甲兵的长刀绞在一起,他突然弃剑,左手抓住骨甲兵的手臂,借力腾空,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在下落的瞬间割断了那孩子的红绳。
“找死!”老狼王的权杖带着劲风砸向沈砚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沈龙的骨刀斜刺里杀出,刀身的“和”字刻痕与权杖的血色宝石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各退三步,沈龙的虎口被震裂,老狼王的祭袍下摆则被刀气划破,露出里面同样刻着狼头纹的皮肤。
“你也被自己的邪术反噬了。”沈砚捡起守心剑,剑尖指向老狼王的胸口,“狼头纹正在吞噬你的生息气,你活不了多久了。”
老狼王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就算死,也要拉你们陪葬!”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权杖上,血色宝石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石窟顶部的钟乳石开始往下掉落,每块石头落地后都化作新的骨甲兵,转眼就将众人围在中央。
更可怕的是,祭坛上的狼头雕像开始剧烈震颤,吸入的魂魄虚影在雕像体内冲撞,让雕像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竟隐隐透出陈长风的样貌,只是眼神充满了暴戾——老狼王在逼剑魂再次堕入邪道。
“灭生剑,守住本心!”陈砚的竹杖与灭生剑并在一起,杖头的剑纹与剑身的纹路完全重合,“这些孩子的魂魄,需要你去救赎,不是吞噬!”
灭生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玄铁光突然分成数十道细流,钻进每个孩子的体内。那些干瘪的孩子竟缓缓睁开眼睛,脖子上的红绳自动断裂,飘向空中,与灭生剑的光流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张由红光与玄铁光交织的网,将狼头雕像罩在中央。
“不可能……”老狼王的权杖无力地垂下,血色宝石的光芒迅速黯淡,“剑魂怎么会拒绝更强大的力量……”
“因为真正的力量,是守护,不是掠夺。”沈砚的守心剑抵住他的咽喉,剑身上映出老狼王胸口正在溃烂的狼头纹,“你永远不懂。”
就在这时,被解救的孩子们突然齐声唱起歌来,那是首中原的童谣,曲调简单却充满暖意。歌声中,狼头雕像体内的暴戾之气渐渐消散,陈长风的虚影再次浮现,对着孩子们拱手,然后化作光点融入灭生剑——这一次,剑身上的玄铁光彻底变得温润,再无半分邪煞。
骨甲兵们胸腔里的绿火在歌声中纷纷熄灭,散落成一地白骨。老狼王看着满地白骨,又看看祭坛上活过来的孩子,突然瘫倒在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流出泪来:“三百年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他的身体在笑声中渐渐化作飞灰,只有那根权杖留在原地,血色宝石变成了灰白色,像块普通的石头。
秦风急忙冲上祭坛给孩子们检查身体,发现他们只是脱力,并无大碍。那个有梅花胎记的孩子拉着陈砚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哥哥,我爹娘……还在吗?”
陈砚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头,竹杖头的剑纹在孩子手心映出个“陈”字:“在,我们带你回家。”
沈砚望着石窟外透进来的阳光,守心剑的剑穗在光中轻轻晃动。他知道,黑风谷的战斗结束了,但守护的路还很长。那些被解救的孩子,那些散落的白骨,还有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唯有心存守护之念,才能让剑刃不染血腥,让月光永远照亮归途。
灭生剑被陈砚背回背上,玄铁光与守心剑的青金色、骨刀的银辉透过石窟的裂缝,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像一场迟来的救赎。远处的风依旧吹过黑风谷,但这一次,风声里不再有呜咽,只有孩子们渐渐响亮的童谣,混着兵器归鞘的轻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