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已结,张茂、孙六二人并未公开行刑。签字画押后,在狱中被绞死,并留了全尸,家眷亦无波及。算是给了刘文达很多颜面。
而那两家惨死的平民,在某些官吏眼中,微不足道,不再去管。
二百两,便让王奂甘愿赴死,成全妻女。五十两,便让乞儿颠倒是非,成全兄妹。最终,人财两空。
王奂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唯独活下来的,是那乞儿的兄妹。
文莺好心,请求白县令把那些缴获的银两分给这对遗孤,不管他兄长如何,这二人是无辜的。
白县令赞叹文莺仁义,分出百两白银,留给了这对兄妹。
此事,便彻底结束。
第二日,兵训后,刘文达留下了文莺,有些歉意地向文莺说道:“小子,此番受委屈了,不承想,居然是张茂害你,唉,驭下不严,小子,莫要怪我。”
文莺连忙拱拱手,“大人言重,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意,卑职没齿难忘,怎还敢怪罪。”
刘文达欣慰着瞧了眼文莺,缓缓道:“既如此,明日,你便官复原职吧。”
文莺先是一喜,随即又道:“大人,卑职虽然高兴,但还是希望,暂且如此,之后立了功,大人再予提拔。”
刘文达一纳闷,问道:“为何如此?”
文莺回道:“卑职近日,想了很多,卑职本是败军之人,本该自行惭愧,却不思报仇,远离东疆战场,不远数千里,来到芜县,实属懦夫。大人恩义,收留与我,给我官职,的确,卑职惹得一些老人不快,也属正常,怪不得别人,实属卑职不识抬举,此番正好降职入狱,也好平息一下老卒怒火,望校尉大人成全。”
刘文达听罢,轻声叹气,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么如你所愿,待你立了功劳,再行提拔。”
文莺赶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成全!”
刘文达摆摆手,“放你三天假,回家好好休息,和你的至交们喝喝酒,放松放松。这三日,只要是你之友人,皆可告假。”
文莺笑了笑,赶忙道谢。
就这样,文莺回到家。思考着自己来到芜县的种种作为,是否应该再低调一些,更平凡一些,文莺边想边苦笑。
第二日,文莺的小院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先是周氏带着小张羡,一为看望,二为正式登门致谢。
后来,军中的一些袍泽也来了,恭贺文莺洗脱冤屈,并带来了一些礼物,一般都是些吃食,酒水之类的。
管重是第一个来的,还有并不熟络的赵司马也来了,接着文莺麾下这些兵丁陆续登门拜访。
最后让人震惊的是,洪单的亲卫统领亲自前来,代表洪单给文莺留下了上两瓶上好的桂花酿,还有一副上好的鹿皮手套。
洪单的这一举动颇有意味,无论是出于自己意愿,还是给刘文达面子,毕竟是让人来了。此举就好似一种信号。
因为洪单其人,不光是芜县军中的二把手,还是芜县老牌将官的代表。洪单命人前来慰问、送礼之事,等于告诉这些老卒,我现在是支持文莺的,起码在明面上。你们都给我放老实点,安分点。不要轻易给文莺使绊子。
无论真假,文莺也热情接待了洪单的亲卫统领,并向洪单表达了感激。
就这么迎来送往,持续了三天才消停,文莺这个已降职的屯长,好似受到了高官的待遇。
之后,再次迎来了一阵安稳的日子。
小张羡求了母亲多次,终于如愿以偿,被允许前往文莺之处学习武艺。
文莺几人都很喜欢小张羡,很乐意教导他,当然,也不收取任何报酬。
但张羡其母要求儿子将文家的柴火都包了,教导儿子凡事要感恩,不能不劳而获。周氏也经常做些可口的饭菜,送到文家。
于是,白天,小张羡去城外砍柴,送到文家,晚上,跟着文莺几人习武。尤其跟着魏冉最多,魏冉是武痴,在几人中,有着最扎实的功底与最合理的方法,调教弟子,自然最为合适。
小张羡这才发现,之前练习的那套军中最为基础的拳脚,错误百出,这要没有老师指点,自己瞎练上数年,也不会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
之后,张羡正式拜魏冉为师,举行了简单的拜师礼,训练刻苦之程度,不亚于正规军中的将士们。这份毅力让魏冉几人颇为赞叹。
一日,小张羡问向魏冉,“徒儿想从军,待到了十二岁,想入伍芜县军,师父以为刘大人会收我吗?”
如今,西疆的入伍年龄,最低便是十二岁。
“徒儿那么想从军?”冉笑道。
张羡使劲地点点头。
“为何?细细说来。”魏冉很想详细地听下张羡之愿。
“徒儿曾说过,想从军,建功立业,保护娘亲,徒儿不愿做什么工匠伙计,受人白眼,让人欺辱。”张羡回道。
“徒儿,战场可不是男孩子的英雄梦,你可知,能活下来,闯出名声的士卒,能有几人?多数人战死沙场,或者碌碌无为,比如。。。。。。”
“比如我爹。”张羡打断了魏冉的话语。
“师父是这个意思。”
“师父客气,徒儿心里明白,爹就是很普通士卒,但就算那样,爹还在时,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敢招惹张家,因为张家,有天曌的军人。”
听到此话,魏冉反而一愣,这种话语出自一九岁孩童之口,令人震惊。
“所以,师父,阿羡定要继承先父之志,比爹优秀,阿羡不敢奢望做将军,但阿羡将来至少要当上司马,至少在芜县,无人敢欺辱娘亲,爹也会为我骄傲。”
“可阿羡,若还未当上司马,便战死沙场,你当如何?可会后悔?”
“沙场拼杀,马革裹尸才是真正的男子汉,阿羡虽死无憾!”张羡神采奕奕道。
“阿羡,就算你抱有此志,你可曾想,你张家如今唯有你这一根独苗,你娘无依无靠,你娘活着,就是因为还有你,你若战死沙场,你让你娘如何独活?”魏冉问道。
“这。。。。。。”张羡一时语塞,张羡从未想过此事。一个九岁的娃娃,怎会有此觉悟。
张羡心想,自己因为从军一事与娘亲发生过多次争执,心中还经常抱怨。难道。。。难道这就是娘亲为何一直阻止我从军的理由?
想罢,张羡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失去了光泽。
“好了,回家吧,你可以找为师习武,但从军一事,暂且作罢,待你想通了,再与为师交谈。”
张羡看向魏冉,满眼的不甘与委屈。
魏冉轻抚了下张羡的头,“并不是沙场悍将才叫男子汉,只要敢于担当,敢于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苦楚,就算是一耕地农夫,也是男子汉。”
张羡怔怔地看着魏冉。
“回家吧,莫让你娘等 急了,对你娘好些。。。。。。”魏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