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正在街坊中询问着死者状况,希望能从这些邻里之间了解到些消息。
死者名唤王奂,家住西城,在郊外一处煤窑做工,去年得了肺痨,勉强吃药维持,这些药已花光了家中积蓄,且欠了不少饥荒。
其人为人和善,在康健前,除了偶尔发回酒疯外,并未有何蛮横行为,同邻里们相处颇好,且极其疼爱妻女,挣下的工钱除了偶尔买点劣质酒外,大部留给妻女,故此,其人名声还不错。
故此,衙役们在听了茶馆目击者言语后,觉得有些奇怪,在茶馆中,王奂与文莺确实发生过口角与推搡,但目击者称,确实是那王奂蛮横不讲理,有很大挑衅的嫌疑。
这与王奂日常的风评判若两人。
而在衙役们访问其遗孀遗孤时,娘俩只是抱头痛哭,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直喊着王奂死得冤,死得惨。
而王奂的直接死因,是被人猛踹胸口,致使肋骨断裂,肺腑大面积出血,再加上本就患有肺痨,肺腑更加经受不起这巨大的伤害,故此惨死于家中。并非肺痨病症引起的死亡。
且王奂死后,表情痛苦挣扎,可想当时,确实经历了剧痛,而就在仵作想检查王奂衣衫上是否留有凶手的脚印时,却丝毫找不到一个哪怕是半个脚印,整个衣衫前面,已被王奂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而文莺的鞋底,亦确实沾有王奂的血,这点对文莺非常不利。
这要是普通百姓,早就定案了,早被处死,以儆效尤。也就是文莺,一为他那天枢将军之子的身份,二为刘文达亲信的身份,这才令官府一再谨慎。
文莺只是说,屋中地上处处是血迹,自己确实入了王奂家中,当时,已黄昏,屋中昏暗,自己踩上王奂的血也很正常。
那么,此案现今最大的分歧点便是那乞儿之言。
乞儿对衙役说,自己看到文莺行凶,文莺却说,自己被那乞儿诱骗到王奂家中。
且从现有的调查来看,并未有路人注意到文莺与那乞儿从东街的包子铺一同来到西街的王奂家。
当时天色本就昏暗,西城、南城的乞儿多了去,谁还会注意一个脏兮兮的乞儿。
于是,无论是县衙,还是魏冉与刘文达的亲兵们,此刻,皆盯着那乞儿。
衙役们明访,只知晓这乞儿乃西城乞丐,住在南街的一处破屋内,名唤吕满,原本是有家的,并非乞丐。
三年前,父母双亡,在外出抢收庄稼时被乌人杀害,这孩童便成了孤儿,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生活极为艰苦。所住的小房,也是破旧不堪。窗户也没了,只是用几块破布钉在上面。
出于生活所迫,作为老大,要养着下面的弟弟妹妹,便当起了乞丐,沿街乞讨,偶尔也能找点零碎的杂活,挣个一铜半子的,但毕竟岁数太小,无甚力气,故此很难找到什么像样的营生,就这么的,也没让弟弟妹妹们饿死,三人虽然瘦弱不堪,但勉强还算活着。
而从明面上,乞儿吕满的证词也只能代表他自己,至于说没说谎,无从而知。
而魏冉几人与刘文达的亲兵,从暗中观察那乞儿,分成三组,日夜不停地轮流监视,希望能发现些弥端。
这日,乞儿吕满一早便从破屋中出来,去街上乞讨,到了晌午,才回返家中,却什么也未讨到,只捡到一张破了边的老旧花布。
那六岁的弟弟还有四岁的妹妹,眼中虽然有失望之色,却并未怪罪自己的兄长。
吕满抱歉道:“哥未曾讨到吃的,待晌午过后,哥再去讨。”
这时,弟弟捂着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
吕满苦笑道:“好啦,昨日不还有些剩汤么,无需留着,都吃了吧。”
二人听罢,高兴地跑回屋中,吕满叫住妹妹,“三娃,你等等。”
妹妹不解地回过头来,不解兄长何意。
吕满从怀中拿出那块花布,“三娃,哥今捡到一块花布,你看,给你做个小裙可好?”
妹妹看到那花布,满眼放光,奔向那花布,轻轻抚摸着那沾染尘土的花布。
见妹妹高兴,吕满脸上顿时充满笑容,双手把花布围在了妹妹腰间,这一比量,差了一大截。
吕满尴尬道;“额。。。不行,我们做个佩巾好了。”
妹妹听罢,咯咯直笑。
一连三日,魏冉众人除了看到可怜的吕满对弟弟妹妹无限的关怀外,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要不是此子诬陷文莺入狱,魏冉都想为这些孩子捐献一些吃食。
对待这些孩童,光问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也不能像对待刘佺那般,严刑拷问。且县衙近日,也盯着这块呢,不适合做出冲动之举,否则反而会害了文莺。
此事无果,众人也无办法,就暂时放松了对吕满的监视,随后,十人调走了六人,去暗中查访那四位衙役,看是否有可疑之处,怎么就那么正好把文莺堵在了案发现场。
就在第四日,乞儿吕满在东街反复徘徊多次,最后在一家包子铺买了十来个大包子,也确实是从自己怀里掏出的东西所买。此举引起了萧逸的注意。今日白天,正轮到萧逸负责监视此子。
一连多日的残羹烂叶,令兄妹三人饿得头晕眼花,怎得今日,那乞儿忽然买了这么多包子?况且,买这些包子,怎么也得大几十文钱,也未见此子在街上偷盗,这些钱,从何而来?
那乞儿离开包子铺时,萧逸立马问向那包子铺掌柜,掌柜告诉萧逸,那乞儿确实用足额的钱财买的包子。
就连那掌柜,也颇感疑惑。打量了下萧逸的行头,恍然大悟:“客官,可是那乞儿偷了你的钱袋?”
萧逸未曾回答,转身而去,随即又跟上那乞儿吕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