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修建工事,阻挡幽人铁骑南下,公孙老将军下令,连夜赶工,士卒与民夫们分成三拨人,日夜不停地动工。
虽然此时刚刚立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冷,那些没有冬衣御寒的曌人也不可能在外一直劳作。尤其是那些民夫,多数没有棉衣、裘衣。故此轮换也是必然。
休息的人们围在篝火旁取暖,故此未有冬衣的人亦能勉强忍受。
队伍在长达十几里,宽达三百步的道路上修建工事,工事北靠紫檀山脉,南临铁锁湖。
铁锁湖属于人造湖,亦是如今天子的爷爷,景宗皇帝为抵御草原骑兵,挖掘土地引大海倒灌的一片长约二十里的湖泊。
此湖几乎耗尽了景宗一朝的朝廷赋税,前后耗时十三年,为保护挖湖,数万将士命丧前线。
本来计划挖掘三十多里宽,直接挖到紫檀山脉下,彻底隔绝边界,挖出一条巨大的“护城河”,来阻断乌人骑兵。
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消耗,挖掘也遇到不少地形困难,再加上众多权贵的反对下,无奈被迫停工。
此事使得国库空虚,军民死伤无数,民怨沸腾。也令景宗皇帝颇受争议。
虽说如此,没有天险的光州还是从防御上大大缩小了曌人防御草原铁骑的范围。
最初景宗皇帝本想让此湖起到拦截草原铁骑的效果,故此起名为铁锁湖。
此时修建的工事中只留了三条狭窄小道以供通行,其余地面上修建一道道的陷坑与鹿角。还要修建三十座木制箭楼,给弓箭手提供视野以及射击点。
工事虽说简单,但宽度太过漫长,耗时耗力。
文莺与袍泽们干着活,看到校尉刘文达都亲自上阵,挥镐挖土,亦不敢懈怠。
文莺一边挖土,一边看向周围袍泽,手背上皆缠着各种烂布条用来御寒。
手套对于普通士卒来说,那是奢侈品。一般只有中级以上的军官才有此物。而那些未着冬衣的士卒与百姓,时不时打着冷颤。
文莺不禁再次感叹百姓与士卒之苦。要不是战争,这些士卒百姓也许都在家中避寒,守着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无数的木料被民夫源源不断送来,士卒在前线捆绑、安置鹿角,火光点点,如此大的动作,乌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当日晌午,边界处便出现了数十骑乌人斥候,与阵地隔着二百余步,公孙老将军早就派遣了五百骑兵顶在前方,保护工事。
而那些乌人斥候也只是远远观望,不敢上前。
随后,工事阵地中出现一支十来人的队伍。最前面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将,旁边是一位瘦弱的老年文士。身后跟着一小队亲兵。
文莺远远看去,因距离远,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大概轮廓。只见那老将身材高大,有些微胖,花白的长胡须散在胸前,身着鱼鳞甲胄,一只手臂搭在腰刀刀柄之上。
一旁萧逸轻言道:“公孙老将军来了。”
文莺听罢眯起眼睛观望。想尽可能看清这传奇人物的容颜。
搁着近七十余步,人脸是看不清的,文莺却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好似这两人刻意放高声音一般。
那文士道:“如此看来,乌人是有了动静,不知老将军以为如何?”
公孙擎笑道:“于布政使无需担忧,天气寒冷,乌人就算看到我等修建工事,也无力破坏。”
文士故作惊奇道:“此话怎讲?”
公孙擎屡屡胡须,“乌都斯,地广人稀,土地与我天曌相差无几,人口却仅有百万多,我朝人口近千万,可见其人口分散,集结困难,再说此时天寒地冻,草原上可比我朝寒冷太多,就算乌蛮攻我西疆,集结的路上,便会冻死大片人马、牲口。故此,乌蛮无力出兵,最多是那什么狗屁南林王派些杂兵骚扰骚扰罢了。”
文士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等足可安心。”
随后公孙擎又吩咐一旁亲兵,“去,告诉前头那些兔崽子们,只要幽狗敢近前百步,格杀勿论,百步之外,无需出击,给我狠狠骂他娘的。”
亲兵领命前去。
文莺听罢,心里不禁好笑,怪不得西疆将士那么多兵痞,那么多粗犷豪迈,口吐芬芳之辈,原来这公孙老将军便是如此。
这就好比东疆,自己的父亲虽是武将,但十分注重礼仪规矩,要求自己,要求士卒都颇为严格苛刻。故此东疆将士也大多如此。
不过这令文莺听着更加亲切。自己的父亲,从小便生活在一起,但一直觉得和父亲很生分,有距离感,从小也羡慕那些可以一起打闹说笑的父子。
而公孙老将军这些话语,看似粗俗,但这些话语也是刻意给军民说的,也起到了安定军心之途。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士卒便开始对着乌人斥候破口大骂,骂得震天响,文莺听不懂,说的是乌语,但听口气,必是十分恶毒的言语。
张小勺随后解释道,我在酒楼跑堂时,常听一些士卒说起,这些士卒久在西疆,常年与乌人打交道,乌语不见得会说多少,但骂人的乌语可是一学就会。
这些粗话大概是些辱骂乌人先祖,或者辱骂乌人没卵子、乱伦一类的话语。
草原上环境恶劣,尤其是冬天,每年都会冻死一些牧民。且频繁的战争,亦会消耗大量人口。
故此为了人口繁衍,若是家中男人死去,乌人习俗中便有着子娶母,叔娶嫂之类的行为,自然被礼仪之邦的曌人所不齿。成为曌人最爱辱骂乌人的由头。
文莺听罢笑出声来,渐渐开始喜欢上这帮西疆的兵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