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雾山，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山间，鸟鸣清脆。李小邪正在弟子房前的空地上，缓缓活动着手脚，演练一套师门流传下来、用于活络筋骨、平心静气的养生拳法。动作舒展缓慢，气息随之吐纳，试图将连日来雨林奔波的疲惫与紧绷一点点驱散。
就在他一个收势，气息沉入丹田之时，放在旁边石凳上的卫星电话，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债主秦”。
李小邪微微挑眉，这个时间点，秦凰主动来电，多半不是闲聊。他拿起电话，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凰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急切与不容置疑的声音便穿透了过来，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李小邪，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开门见山，连一句寒暄都没有。
李小邪走到一旁的老松树下，靠在粗糙的树皮上，语气平稳：“快了，山里的事情基本处理妥当，预计三天后动身返回清河。怎么了？听你这语气，像是后院起火了。”
“比后院起火更麻烦！”秦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是我们的‘钱袋子’要见底了！‘冰肌玉露’首批投放‘凝香阁’的五千瓶，三天！仅仅三天就全部售罄！现在‘凝香阁’的门槛都快被催货的客户和渠道商踏破了，我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都在问第二批货什么时候能跟上！”
她顿了顿，似乎在强压着火气，但语速依旧飞快：“这还不算，市场上那个老对手‘玉容坊’，他们的‘玉容膏’最近宣传攻势很猛，抓住我们断货的空档，到处散布消息，说我们的‘冰肌玉露’见效慢、性价比低！虽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但对那些等待中的客户影响不小！商业竞争，时间就是生命，你明白吗？”
李小邪安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到秦凰此刻在办公室里，或许正对着堆积如山的订单和催货函，眉头紧锁的样子。市场的反应如此热烈，固然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供应链压力和竞争打压，也确实棘手。
电话那头，秦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罕见地放缓了一些，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商量口吻：“李小邪，我知道你在师门有要事处理，我不是不通情理。但都市这边，商场如战场，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不能就这么被拖垮。你这次回去……有没有找到那种……效果更好的方子？哪怕先给我看一眼，我心里也好有个底，能想想应对的策略。”
她没有直接命令，而是采取了相对柔和的询问，这对于一向强势的秦凰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也侧面反映了眼下形势的紧迫。
李小邪目光扫过自己房间的方向，那里贴身收着那张“强化版金疮药”的古方残卷，其中正提到了加入赤血花萃取后效能倍增的思路。虽然直接应用于护肤品还需要调整和试验，但思路是相通的，而且他确实带回了赤血花幼苗这关键原料。
他心中瞬间有了计较，对着电话那头的秦凰，语气肯定地承诺道：“秦总，你放心。三天后我准时回到清河。我这次确实带回了新的古方思路，对提升产品效果很有帮助。等我回去，我们立刻着手研究。我向你保证，第二批‘冰肌玉露’的效果，只会比第一批更好，绝不会让市场和客户失望，更不会给‘玉容膏’之流持续诋毁的机会。”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自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是秦凰在消化他话语中的信息，判断其可信度。随即，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果决：“好！李小邪，我信你。三天后，我在‘青衣生物’办公室等你。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原料或者设备，你随时列出清单发给我，我让人立刻去办。”
“没问题。”李小邪应道。
“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了。路上注意安全。”秦凰利落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显然是要去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商务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李小邪缓缓收起卫星电话。
小邪刚刚结束一套拳法的演练，气息悠长，周身暖意融融。他走到院中的石井边，打上一桶清冽的山泉水，正准备洗漱，目光无意间扫过放在井沿上的卫星电话。
屏幕显示着数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全部来自同一个名字——苏沐雪。未接来电的数量，足足有十个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李小邪眉头微蹙，放下了水瓢。苏沐雪的性格他了解，若非极其重要或紧急的事情，绝不会如此密集地联系他，尤其是在明知他身处信号时好时坏的深山之中。
他点开短信，内容言简意赅，却带着苏沐雪一贯的干练和不容置疑的严肃：
“看到速回电，有正事。”
短短七个字，却让李小邪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他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通了，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守在旁边。
“李小邪？”苏沐雪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长期高度集中精神后的沙哑。
“是我。刚看到你的电话和短信，山里信号不稳。出什么事了？”李小邪直接问道，同时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老松树下。
“你还在山里？”苏沐雪确认了一句，随即语速加快，“听着，我这边查到一些情况。司徒家虽然垮了，但还有些残余势力不甘心，在暗中活动。我们盯了他们三天，发现他们今晚会在‘南城码头’七号仓库，进行一批货物的交易。”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根据我们可靠线人提供的情报，这批货物里，混有他们从其他渠道弄来的‘赤血花’！”
赤血花！这个名字让李小邪眼神骤然一凛。又是它！影盟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司徒家残余势力的交易中？这绝非巧合！
“消息确定吗？”李小邪沉声问。
“基本可以确定。线人冒着风险传出的消息，而且我们外围侦查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符合药材运输的特征。”苏沐雪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司徒家这些漏网之鱼很狡猾，反侦察意识很强，交易地点和时间频繁更换，这次能锁定，费了很大力气。”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明显的告诫：“我告诉你这个，是让你心里有数。南城码头那边最近鱼龙混杂，很不平静。你最近……最好不要靠近那边，免得被卷进去。这边有我们盯着。”
虽然苏沐雪的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告知与提醒，但李小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意味。她不再仅仅是怀疑他、调查他，而是在发现可能与影盟（通过赤血花关联）和他自身安危相关的事情时，主动向他透露信息，并提醒他避开风险。
这种转变很细微，却真实存在。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李小邪语气诚恳，随即也叮嘱道，“司徒家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可以联系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苏沐雪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斟酌，又像是在对抗某种习惯性的职业戒备。最终，她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嗯。你……你也一样。在外面处理你那些‘事情’，别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扛。”
这句话，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警察对普通市民的常规提醒范畴。里面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甚至还有一点点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明晰的、超越了职责范围的担忧。
李小邪握着电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略显别扭却又分量不轻的关怀。他能想象到苏沐雪说出这句话时，那紧抿着嘴唇、眼神却泄露了真实情绪的模样。
“好。”他最终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将这个字的分量默默记在心里。
“那就这样，我这边还要继续布控。保持联系。”苏沐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超出界限，迅速恢复了干练的语气，结束了通话。
他将卫星电话收起“是时候回家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