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药材的清香与小米粥的温润气息早已弥漫开来,驱散着清晨最后的凉意。
李小邪正半蹲在柜台后,对着一个拆开的简易预警装置较劲,眉头拧着,嘴角却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弧度,对着旁边正在清点药材的林婉儿道:“看见没?就这玩意儿,昨天差点让老王家的胖橘当了练爪子的靶子。这蠢猫,再这么下去,得让它主人赔我精神损失费。”
林婉儿闻言,抬起头,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刚要说话,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李小邪身上那件她没什么印象的深灰色t恤,眼神微微一闪。她走过来,像往常一样,伸手替他拈掉沾在肩头的一小点线头,动作自然,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小邪哥,你昨天……好像很晚才回来?这件衣服没见你穿过。”
李小邪心头微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手里螺丝刀灵活地一转,将一个小元件卡进槽位,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哦,这个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旧衣服,干活穿着方便。昨天琢磨这警报器还有后面药膳柜的布局,是折腾得晚了点。”他巧妙地避开具体时间,将话题引向店铺事务,顺势站起身,拍了拍手,“搞定!再敢有不开眼的小贼,准叫它尝尝这‘升级版’的厉害。”
婉儿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依赖,有习惯性的信任,也有一丝被敷衍后的淡淡失落。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身继续去整理药材,只是背影显得有些沉默。
就在这时,李小邪贴身口袋里的加密手机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特定频率的震动。他面色不变,对婉儿道:“我出去透透气,买包烟。”
走到店外无人的巷角,他才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鬼手师叔那熟悉的、阅后即焚的加密信息,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风紧,速归。山门剧变,影盟异动,关乎汝之根源。迟恐生变,万事小心。”
信息闪烁三秒,随即化为虚无。李小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山门剧变?影盟?根源?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麻烦的等级远超他之前的任何遭遇。这不是简单的江湖恩怨,很可能牵扯到师门存续和他自身都尚未完全明了的身世之谜。短暂的震惊后,一股沉凝的气息自他眼底升起。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首先拨通了秦凰的电话。
“讲。”秦凰的声音依旧干脆利落,带着背景里隐约的文件翻阅声。
“西南方向,滇南一带,近期所有交通要道,特别是非官方渠道,有没有异常?重点是‘影盟’的痕迹。”李小邪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键盘敲击声和纸张摩擦声,随后秦凰冷静的声音响起:“明面上的通道很干净。但有三条隐秘的边境线路,近五日有大规模、高专业度的资金流动,像是在清场或者布置什么。不像寻常势力的手笔。”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额外的凝重,“你要动身了?另外,‘冥王’自那晚后彻底消失在我的情报网里,暗影内部对此事的沉默很不寻常。他就像一颗拔了保险栓却不知丢在哪里的手雷,你这一路,未必平静。”
“知道了,谢了。”李小邪眼神锐利,冥王这个潜在威胁,让本就莫测的归途更添凶险。“帮我继续留意,尤其是冥王的动向。”
“可以。记住你欠我的。”秦凰利落地挂了电话。
结束与秦凰的通话,李小邪略一沉吟,点开了夏雪娆的号码。他没有立刻拨打,而是先发了条信息:“现在方便吗?有事跟你说。”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夏雪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带着刚下戏的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关切:“小邪?怎么了?我刚休息,方便说话的。”
听到她声音的刹那,李小邪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弛了一丝,甚至连体内那因师门急召而略显躁动的内息,都似乎被一股极其微弱、却温暖奇异的涟漪轻轻抚平。他靠在墙上,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娆娆,我临时要出趟远门,回我长大的地方处理点急事,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远门?危险吗?”夏雪娆立刻追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是些家里的旧事,不得不处理。放心,我能应付。”李小邪避重就轻,语气坚定地安抚她,“倒是你,我不在的这几天,一定要格外小心。保镖必须随时跟着,我给你的那个报警手环,务必二十四小时戴着,绝对不能离身。”
“嗯,我记住了,我会的。”夏雪娆的声音柔软下来,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她的叮嘱细细密密,充满了不舍与牵挂。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大多是夏雪娆反复嘱咐他小心行事。直到她的经纪人在不远处催促,示意下一场戏要准备开工,夏雪娆才万般不舍地准备挂断电话。临挂前,她还急急地补充:“小邪,等你回来,我给你煲汤喝……”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想象着她此刻可能的神情,李小邪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但很快又敛去。他必须安排好一切。
回到店里,李小邪直接对林婉儿说:“婉儿,我老家有点急事,必须立刻回去一趟。快则三五天,慢的话……可能要多耽搁些时日。”
林婉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只是握着药材袋子的手微微收紧:“很重要的事?”
“嗯,很重要。”李小邪点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店里线上运营你全权负责,线下我会拜托老王叔和张婶他们多照应。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找秦总帮忙。”他将秦凰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婉儿,以防万一。
婉儿看着他,看着他肩上那个已经收拾好的黑色背包,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问,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早点回来。店里,有我。”
这简单的话语,蕴含着无比的信任与支撑。李小邪心中暖流涌过,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手到空中,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嗯,等我回来。”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走进后厨自己的小隔间。这里除了简单的卧具,还存放着他的一些“家当”。他动作利落地收拾行装:几套便于活动的深色衣物,一个装有特制白玉膏和金疮药的小巧药瓶,一小包解毒散,还有鬼手师叔早年赠予的一套用特殊合金打造的、薄如柳叶的飞刀,被他仔细地贴身藏好。最后,他将那枚时刻散放着温润气息的古武指南针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贴身放入内袋。
收拾停当,他背着轻便却内涵乾坤的双肩包走出隔间。婉儿已经站在店门口,默默地将一个装好的保温盒递给他:“路上吃。”
李小邪接过,深深看了她一眼,也看了这间凝聚了他心血和安宁的小店一眼,然后毅然转身,推开店门。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先去街角的王大爷杂货店和王大爷打了声招呼,又到对面的张婶小吃店嘱咐了几句,将店铺和婉儿托付给这些热心的老街坊。众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让他放心去办事。
将所有牵挂的人和事都做了力所能及的安排后,李小邪站在巷口,最后回望了一眼在晨光中安然矗立的“青衣膳坊”。匾额上的字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他的根基,也是他的牵挂。
他不再犹豫,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汇入了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