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生活节奏依旧,仿佛前些日子的惊心动魄只是一段被快进的插曲。李小邪依旧白天补觉、准备食材,晚上出摊,跟刀疤刘斗嘴,吃婉儿送来的不同花样的小食(今天可能是洗好的圣女果,明天可能是几块小巧的点心),一切都按部就班,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烟火气息。
然而,在这份安心里,李小邪那如同野生豹子般敏锐的直觉,却偶尔会捕捉到一丝极不协调的杂音。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不同于之前司徒浩派来的那些打手或杀手,他们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恶意和目的性,像黑夜里的探照灯,虽然危险,却容易定位和规避。
这次的视线,却更加……“专业”。
它若有若无,时断时续,如同潜伏在深海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它可能在你低头找零钱的瞬间,从某个街角扫过;可能在你抬头擦汗的刹那,从对面楼宇的某扇黑暗的窗户后掠过;甚至可能混杂在川流不息的食客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身便消失在人海。
每一次,当李小邪凭借直觉猛地朝那个方向望去时,看到的往往只是最正常的街景——匆忙的路人,闪烁的霓虹,或者只是空无一物的黑暗。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是经历危险后神经过敏的后遗症。
但李小邪不相信错觉。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保命本能。
一次,是在下午他去批发市场进货回来的路上。他蹬着三轮,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明明周围车水马龙,喧嚣无比,他却莫名感到后颈一阵微凉,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声地锁定。他猛地回头,视线迅速扫过身后停滞的车流、人行道上形色各异的路人,一切如常。只有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绿灯亮起,他蹬车离开,那种被锁定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又一次,是晚上收摊后,他像往常一样,扛着三轮车上楼。老旧的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明明灭灭。就在他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拐角,灯光熄灭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楼下巷口,极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动作轻捷得不像普通夜归人。等他停下脚步,让声控灯再次亮起,凝神望去时,巷口空空如也,只有夜风吹动着一个孤零零的塑料袋。
还有一次,他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凌晨时分,万籁俱寂,他躺在床上,并未深睡。忽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让他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暗。他屏住呼吸,听觉放到最大,却只听到窗外远处传来的、城市永不停歇的微弱背景音。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就是觉得,在之前的某一刻,似乎有一双眼睛,隔着厚重的窗帘,“看”了他一眼。
这些瞬间都极其短暂,感觉也模糊不清,甚至无法确定是否真实存在。李小邪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但在无人注意时,他的眉头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
“师叔……”他在心里默念,“这就是你说的‘夜枭’吗?果然和‘毒蜂’那种货色不一样。”
这种如影随形、却又无迹可寻的窥视感,比明目张胆的攻击更让人心生寒意。它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又一天收摊完毕,李小邪锁好摊位的杂物箱,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如同往常一样,准备扛车回家。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点,来源似乎是……街对面那栋废弃已久的、等待拆迁的旧商住楼楼顶。
他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借着弯腰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飞快地扫过对面楼顶的轮廓。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广告牌框架在夜色中勾勒出狰狞的剪影。
李小邪慢慢地直起腰,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累了,活动了一下脖颈。他扛起三轮车,步伐稳健地踏上楼梯。
只是在走进楼道黑暗处的那一刻,他嘴角习惯性挂着的、那丝玩世不恭的弧度,微微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冷峻。
看来,有人不想让他这小小的安宁,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