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焦味扑来，云苏微腕间系统的嗡鸣却愈发清晰，像是有生命在叩击她的骨血。
离玄烬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按在她心口时的温度，而魏虎递来的密报上，三皇子的字迹狰狞如爪：监国令三个朱红大字浸透了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紫。
他倒是会挑时候。离玄烬扯下染血的披风甩在地上，指尖划过密报边缘的火漆印，祖陵刚塌，京师就封，看来三皇兄等我和霍震两败俱伤，等了不止一日。他忽然侧首，凤眸里映着东方渐白的天色，但他不该动定国公府。
云苏微的指尖正抵着另一封染血密函，纸页边缘的焦痕还带着余温。
柳氏的字迹歪歪扭扭，像被人攥着手指硬写的：账册在佛龛底，救我......我想见你。系统在她腕间发烫，扫描结果浮现在视网膜上——蛊心莲经的主药成分，与地宫中那团黑雾里的蛇影毒素同源。
她忽然想起柳氏在火墙外癫狂的笑，想起她眼角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符印。
这不是求救。她将密函攥成一团，指节发白，是引路。
离玄烬的手覆上来，按住她欲翻身上马的手腕：苏微。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未愈的血痕，定国公府现在是狼窝，三皇子的禁军围了七重，柳氏......
她是我娘。云苏微抬头看他，晨光里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不是血缘上的，但原主喊了她十七年母亲。她想起原主记忆里，柳氏曾在她发痘时守了三夜，曾在她被庶妹推下水时跳进去捞人——后来那些苛待、算计，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温情，前世我第一次手术失败，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我站在手术室里，看着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就懂了原主的痛。她扯出个极淡的笑，有些伤口，你不去剜掉腐肉，它永远在流脓。
离玄烬沉默片刻，忽然抽出腰间短刃。
寒光闪过，他掌心绽开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坠在青石板上，像一串未说完的话。
他沾着血抹上特制药泥，指腹在眉心画出暗红纹路：噬魂咒印。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蛇类吐信的沙沙声，就说你用蛊术控制了我这个傻王爷，看三皇兄的戏怎么唱。
云苏微望着他掌心的血，喉间发紧。
她取出系统里的金创药，却被他握住手腕：留着给更要紧的人。他翻身上马，将她捞进怀里，魏虎带死士走暗渠，我们从西墙翻进去——记得掐我后腰，装成被你胁迫的样子。
定国公府外的禁军果然如铁桶。
云苏微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甲胄相撞的脆响，火把将围墙照得亮如白昼。
离玄烬的马速极缓，她掐了他后腰一把，他立刻发出含混的傻笑：阿微阿微，糖糖......守城门的校尉皱眉喝止，却在看见离玄烬眉心咒印时瞳孔骤缩——那是南疆蛊师控制活尸的标记。
监国令说，离王勾结妖女......校尉的刀刚出鞘，离玄烬突然歪头，涎水顺着下巴滴落：糖糖甜，阿微给......云苏微趁机塞了块系统里的蜜饯到他嘴里，转头对校尉冷笑：你们监国要查逆党，我偏要带这傻子回府取药——他中了我的蛊，七日不吃独门解药，脑子就该化成脓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瓶里红色药丸映着火光，你是想让监国的罪名坐实，还是让我进去？
校尉盯着离玄烬痴傻的脸，又看了看瓶中药丸，终于挥刀放行。
府中比外头更死寂。
往日里叽叽喳喳的丫鬟婆子全没了踪影，连廊下的鹦鹉都被拔了舌头。
西院却亮着一盏孤灯，陈阿婆缩在门槛后，见着云苏微就跪了下去，老树皮似的手攥着她裙角：姑娘可算回来了......夫人她......
内室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腐肉般的腥气。
柳氏躺在拔步床上，面色青灰如浸了水的纸，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
云苏微凑近时，看见她眼角那枚符印——隐在妆粉下，随着脉搏忽明忽暗，像只垂死的萤火虫。
陈阿婆，去打盆温水。她声音平稳得像深潭，指尖却已摸出银针。
系统在腕间震动，因果窥痕功能自动开启，银针刺入二穴的瞬间，柳氏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青黑纹路，如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
云苏微的呼吸一滞。
意识里闪过片段：少女柳氏跪在青石板上，面前站着个穿灰布僧衣的老尼。
静尘师太？
原主记忆里，定国公夫人曾带她去慈恩寺祈福，主持正是静尘师太。
老尼手中捏着根漆黑丝线，缓缓插入柳氏后颈：替身归位，魂锁百年......
柳氏突然发出尖叫，脊背弓成虾状。
云苏微眼疾手快，银针精准刺入她尾椎第三节隐穴——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炸响：牵机蛊中枢定位。一寸长的黑色丝线被缓缓抽出，在玉瓶里扭曲如活物，散发出腐鼠般的臭味。
当年我妹妹出生时，是不是早产？云苏微转身抓住陈阿婆的手腕，而且哭声极弱？
老妇被她捏得直抽冷气，却还是点头：是......夫人说胎里受了惊，可老身记得......她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那孩子手腕上有颗红痣，和先夫人一模一样！
云苏微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想起皇陵地宫里那具青铜棺，遗骸手腕上的红痣，与云婉柔腕间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夜半更深时，祠堂的香灰还未扫净。
云苏微掘开香案下三尺黄土，锈迹斑斑的青铜棺露出来时，连虫鸣都突然哑了。
离玄烬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月光从窗棂漏下，照在他眉心的咒印上，添了几分诡谲：这棺木的纹路，是前朝皇陵制式。
棺盖掀开的瞬间，阴寒如刀割面。
云苏微盯着棺中女尸，呼吸几乎停滞——那分明是云婉柔的脸！
可她记得云婉柔昨日还在丞相府宴会上弹琴，怎么会......
婚戒。离玄烬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指尖点向女尸左手无名指，前朝公主册妃时，御赐的并蒂莲纹婚戒，我母妃的嫁妆里有图样。
话音未落，女尸的眼皮突然动了。
云苏微倒退一步，银针已扣在掌心。
系统药鼎在袖中嗡鸣，震得她手臂发麻，像是在回应什么。
女尸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个极淡的笑，眼尾的泪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竟与云婉柔镜前梳妆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苏微。离玄烬的手按在她后腰，温热的掌心透过衣料传来，魏虎在四周布了暗桩，若有动静......
云苏微深吸一口气，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她望着棺中女尸逐渐泛粉的皮肤，望着那枚婚戒上未干的红漆，突然扯下外袍盖住棺盖。
陈阿婆，拿封条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祠堂今日起封，任何人不得擅入。
离玄烬望着她绷紧的脊背，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指。
夜风穿过廊下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远处传来禁军换岗的吆喝。
而在祠堂地下三尺，青铜棺内的女尸，右手小指正缓缓抬起，在棺盖内侧划出一道血痕——那是云婉柔惯用的缠花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