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谢玉臻说的话,白氏虽然没对高大山讲过,但显然也是入了心。
一连三日,每天早出晚归,和村子里的人商量此事。
只是还没等他们商量好,高家的院门就被人砸了。
这天是白氏的生辰,谢玉臻一大早就与高宝珠一道去了县城里,买了一斤猪肉与两包点心,准备晚上全家一起庆祝一下。
可当二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高家门外围满了人,里面吵吵闹闹的,压根听不清人在说些什么。
谢玉臻收敛了笑意,拽着高宝珠的手就挤了进去。
高家院子乱糟糟的,屋里的被褥,衣裳被扔得满院子都是,家里但凡是能砸的都被砸个稀碎。
高大山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身边的高成邦也被打的爬不起来,蜷缩在地上不吭声。
白氏和李氏两个紧紧将二人护在身后,即使泪流满面,也不肯再退让半步。
看见这一幕,谢玉臻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她拉住焦急的想要上前的高宝珠,低声说道:“去镇上来福客栈,找一个叫小桃的姑娘,叫她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赶过来。”
镇子距离白沙村并不远,只是东西比较少,因此谢玉臻平日里都是直接去县城逛,鲜少去镇上。
那日与小桃夜谈,对方透露出自己如今暂时住在镇上的来福客栈,若是有事尽管去找她。
当时的谢玉臻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场了。
院子里这伙人来势汹汹,若是不寻些帮手过来,恐怕今日就很难善了了。
高宝珠闻言抿了抿唇,担忧的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一咬牙,扭头就跑。
见她走了,谢玉臻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再睁眼,明艳的脸上便挂上了笑。
她款款向前,不动声色的将白氏二人护在身后,笑盈盈的说道:“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几位大哥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面前围了六七个壮汉,一个个面露凶光,眼神不善。
一见到谢玉臻,为首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你也是老高家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谢玉臻笑容不变,半真半假的回答道:“我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喜出门。今日难得天气好,便想着出门走走,倒是没想到错过了这么一出大戏。”
她说着,脸上笑容未变,只是眼神冷了下来:“倒是不知,家中长辈何处冒犯了几位,让几位不顾律法,青天白日的在别人家中打砸伤人?”
这个问题,不只是谢玉臻想知道,就连门口围着的那群邻里也想知道。
这群人不问是非,踹开老高家的院门就进去打砸,高大山与之争辩了几句,父子两人就被打成了这样。
村里有相熟的汉子想要上前帮忙,都被自己家的婆娘给拦了回来。
帮忙也要分情况,这群人身上明显是带了功夫的,他们上去,除了白送人头,起不到一点作用。
那壮汉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契书,扬声喊道:“村长何在?”
门口众人倒退一步,露出一道略微佝偻的身影。
那人轻咳一声,主动走到谢玉臻的身边,对着壮汉作揖,客气道:“老朽安永良,正是这白沙村的村长。”
其实安永良已经来了好半天了,他倒是有心想出面,可见了那几个壮汉打人之后,这腿便怎么都不听使唤了。
眼下被人点名叫出来,他紧张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毕竟要是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他这个做村长的往后也抬不起头来。
壮汉冷笑,抬手将契书扔给他,这才大声说道:“白沙村高大山,于三日前从贾老板手里,承包了正源县下珍珠港七处,有契书为证。”
“现如今,他欠我们贾老板三千两的承包银,以及二百三十名工人的七百两的工钱,合计三千七百两银子。这银子,他若是今日不还,那老子便将高家的这几个女人都卖到窑子里去!”
他说着,便用贪婪的目光扫视了三人一眼,最后落到了谢玉臻身上。
这么好的货色,若是能提前尝尝滋味,那也不枉费他带着兄弟们走这么一遭了。
村长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契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
“老高家的,认识字不?”
他将契书递给谢玉臻,语气僵硬的问道。
谢玉臻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却还是从他手中接过契书,仔细查看起来。
内容与那壮汉说的大差不差,签字画押一应俱全,落款处斜斜歪歪的三个字,也正是高大山亲手写下的。
高大山不识字,这三个字还是她在哄大丫二丫识字的时候,顺手交给他的。
三日之前……
谢玉臻捏着契书的手指逐渐泛白,三日前,正是高大山去贾老板那里预支工钱的那一日。
可义母说贾老板并没有同意预支,甚至还想赖到原本的工钱,义父又怎么会傻到签下这样一份契书?
“二丫头,这契书上面的落款是真的吗?”
安村长沉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暗示性。
别承认,横竖现在当事人被打破了头,一时半会醒不了,只要先将人稳住,剩下的过后再商量。
“这落款……是真的。”
谢玉臻顿了一下,而后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她自然也听懂了村长的暗示,只是这群人明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住的。
今日若是处理不当,保不齐今天晚上她们就得被卖了。
安村长了,在壮汉看不到的角度里,拼命的给谢玉臻使眼色。
“我记得大山不是没读过书吗?你确定?”
谢玉臻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抬头对上壮汉玩味的目光,冷声说道:“这份契书确实没问题。三千七百两,高家人没有,我却是有的。”
人群传来一道道惊呼,众人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谢玉臻。
这高宝玉在说什么糊涂话?
什么叫她有?
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有三千多两银子?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