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的手还举在半空,掌心那团火球刚撞上血月,裂开一道缝又合拢。她指尖的余温还没散,天地却猛地一沉。
不是风停了,是时间卡住了。
她抬起的脚悬在离地三寸,发丝凝在空中,连血月的光都像冻住的蜡油,黏在天边。萧寒正要开口的嘴停在半截,楚红袖抬手的动作僵成雕塑。整片荒原,只剩下她脑子里的念头还在转。
心脏烙印突然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识海里,那座燃烧的皇宫猛地一震,火焰不再乱窜,而是齐刷刷朝一个方向倒伏——仿佛在跪。
她懂了。
不是风在吹火,是火在避它。
下一秒,一只巨手从虚空裂开的缝隙里探出来,没有皮肤,没有骨骼,通体漆黑如墨,表面流动着无数张模糊的脸,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它一出现,四周的空气就像被抽干,连光都弯着绕道走。
叶焚歌没动,但她的心在狂跳。
她闭眼,不是怕,是回忆。
梦里那十年,她一招一式练剑,一卷一卷翻秘典,甚至被“前世自己”骂“饭都不会做”时摔枕头的细节都记得。那些时间,是她真真正正活过的。
她把这段记忆狠狠往识海里一塞,心脏烙印“嗡”地炸开一道火线,顺着三人之间的气息残丝缠过去。
萧寒的睫毛颤了一下。
楚红袖的指尖抽了半寸。
火线爆开,停滞的领域裂出一道缝,够他们喘一口气。
“这届宿主……终于敢动手了。”叶焚歌低声念出那句纸条,像是给自己打气。
话音落,巨手猛然下压。
萧寒一口血喷出来,左臂瞬间干枯,皮肤泛灰,像被抽走了几十年阳寿。他咬牙,舌尖早破了,金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战甲碎片上。
“拼了。”他低吼。
碎片全炸了,不攻不守,反而在身前凌空拼成一座残缺的青铜时钟,指针歪斜,刻度模糊,但隐约能辨出“子、午、卯、酉”四个字。正是他曾在鬼市罗盘上见过的天机刻度。
时钟一成,逆向旋转。
一圈,两圈。
巨手的动作慢了半拍。
可萧寒的右手直接枯成骨头,指甲一片片脱落,鬓角“唰”地全白。他没叫,只是把最后一口金血吐在时钟中心。
“转!”他吼。
时钟爆光,时间涟漪荡开,停滞领域晃了三晃。
楚红袖抓住这刹那,抬手就往左臂旧伤划去。
血剑没了,龙纹也快愈合,但她记得——每一剑怎么出,怎么收,剑尖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她都刻在骨子里。
她用指甲划开皮肉,逼出最后一滴金血。血珠浮在空中,她以指为笔,顺着记忆里的剑痕,一笔一笔画。
不是剑形。
是阵纹。
第一笔落下,空中浮现“启”字古印,血光微闪。
第二笔接上,“时”字成形,血珠开始震颤。
第三笔最难,她手抖得厉害,但还是狠狠划下——“空”!
三字连成,血阵骤亮,像一道逆向的门缝撕开,里面不是空间,是一片未被书写的时间,白茫茫,空荡荡,连影子都没有。
巨手猛地一缩。
“你本为祭品,何苦挣扎?”低语钻进楚红袖耳朵,她眼前一黑,看见母亲被锁在丹炉里,皮肉一寸寸化成灰,嘴里还喊着她的名字。
她咬破嘴唇,血混着泪往下掉。
“我不是祭品。”她嘶哑着,“我是她选的人。”
阵纹再亮一分。
叶焚歌看着那道门缝,心脏烙印开始逆流——火被抽走,往巨手那边涌。她知道,对方要的不是命格,是她的“存在”本身。只要她承认自己是“初代”,就等于踏入宿命的圈套。
她冷笑。
“你要证明?”她一把撕开胸口旧伤,让心脏烙印裸露在外,“那我偏不让你得逞!”
烙印爆燃。
不是火,是光。
赤金、银白、血红三道光冲天而起,刺入血阵眼。
门缝撑大了一寸。
巨手第一次后退,表面那些模糊的脸齐声嘶吼:“……变量……不可控……”
低语变成尖啸,虚空裂得更深,更多触手探出,缠向时钟。
萧寒的时钟开始崩裂,指针断了两根,刻度融化。他整个人佝偻下去,像被抽了脊梁,但手还死死撑着金血,不让最后一丝光熄。
“快!”他吼,声音已经不像人声。
楚红袖的阵纹开始崩解,第三笔“空”字裂了道缝,血珠蒸发大半。她知道撑不了几息。
叶焚歌盯着那道门缝,忽然笑了。
“老东西,”她对着识海低语,“你不是天天嫌我废?”
她猛地将心脏烙印往门缝里一按。
“老子今天就废给你看!”
光炸了。
不是向外,是向内。
门缝猛地一吸,把巨手的触须卷进去一半,那些脸在惨叫,扭曲,融化,像被扔进熔炉的蜡像。
时间重新流动。
风刮过荒原,吹起三人的衣角。
萧寒的时钟碎成灰,整个人砸进地里,只剩胸口微微起伏。
楚红袖跪倒在地,阵纹消散,手臂血流不止。
叶焚歌站着,胸口的伤还在冒烟,掌心烙印缩回原形,但颜色变了,不再是火红,而是透着一丝暗金。
她低头看手。
门缝合上了。
可她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没死。
只是退了。
她转身,想扶萧寒,结果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喂。”楚红袖喘着气,抬头看她,“你刚才……是不是又梦游了?”
“放屁。”叶焚歌啐了一口,“那是战略级回忆。”
“战略个鬼。”萧寒撑着地,声音哑得像破锣,“你俩一个拼老命,一个玩自残,还战略?”
“你不也把自己搞成老头?”叶焚歌瞪他。
“总比你把自己烧成炭强。”
“我那是艺术性爆发。”
“艺术你大爷。”
两人对呛,跟菜市场吵架一样。楚红袖坐在地上笑出声,笑完又咳血。
叶焚歌蹲下,扯了块破布给她包手臂。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她突然问萧寒。
“哪句?”
“你说你要护我到昆仑。”
“嗯。”
“昆仑在哪?”
“不知道。”
“那走呗。”她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又稳住,“反正现在也没人能拦我。”
楚红袖也撑着站起来,甩了甩手:“走可以,但这次别又半夜喊‘饭没熟’,吵得人睡不着。”
“那是战术威慑!”
“威慑个鬼。”
三人站着,谁都没动。
可荒原的风,比刚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