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调制的魔药效力惊人,这会儿森比尔斯和雷古勒斯身上的酸软与伤痛便消退大半。森比尔斯甚至试着抬起魔杖,指尖微动间,杖尖竟真的泛起了淡金色的光晕,魔力流转顺畅。
这下,伊琳娜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懒得去看森比尔斯,她别开眼,转而望向雷古勒斯,语气柔和:“卢修斯刚才提到,黑魔王曾交给他一个笔记本妥善保管,还说对布莱克家也有过类似的托付。雷尔,你有没有印象?”
雷古勒斯垂眸沉吟,片刻后,他才迟疑着开口:“我不敢肯定……但有一次,父亲带着克利切出门。他们回来时,克利切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可父亲却截然相反,脸上狂喜。抱歉姨妈,我只能想到这。”
“不,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
伊琳娜望他,眼底的爱怜如同温润的泉水,几乎要溢出来。她无声地在心底喟叹——黑魔王,真的值得整个家族赌上一切去追随吗?贝拉早已彻底疯魔,眼中只剩下狂热的执念,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唯独让她心疼的,是雷尔,被这摊浑水裹挟着,身不由己。
时间不紧不慢地溜走,他们三人依旧被困在这座庄园里,家养小精灵会准时送来食物与清水,除此之外,再无外界的音讯。怀表安静地躺在怀中,未有半分异象。一切明明都在按计划推进,可伊琳娜心头的焦虑却像藤蔓般疯长,缠得她喘不过气。森比尔斯手腕上的标记一日不除,她就一日无法真正安心。
正当伊琳娜被这份担忧搅得坐立难安时,贝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庄园中。眼前人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精致模样?
裙摆被撕裂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污泥与不明污渍;原本梳理精细的头发此刻像一蓬乱糟糟的枯草,凌乱地贴在脸颊;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脸,被鲜血糊得模糊不清,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贝拉冲进房间,对伊琳娜瞬间竖起的警惕视而不见,一把抓住她和森比尔斯的手臂,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带着他们消失在原地。
不等睁开眼,森比尔斯的双脚刚一触地,便反手便钳住贝拉的手腕,借着旋身的惯性猛地一拧,在对方吃痛的瞬间,砸向她的小腹。
趁着她松开手的刹那,森比尔斯拽过母亲就想要后跃,只不过手腕上的圆环毫无征兆地亮起,环身骤然膨胀,又“唰”地收紧,将他和伊琳娜牢牢圈住。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红光从斜后方射来,擦着黑魔王的袍角击中身后的石屋,轰然炸开一团黑烟。
“邓布利多,真是可惜。”黑魔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你可以做出选择了。”
森比尔斯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个陌生的村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巫师,空中飘来烟火灼烧的焦糊味,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还看到父亲正用手捂着流血的胳膊,视线死死锁在他和母亲身上,不远处的贝拉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刚撑起半个身子,就被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巫师拽住了脚踝,重重摔了回去,嘴里发出气急败坏的嘶吼。他还看到了卢修斯,跪在地上查看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而更远处,奥莱恩和西格纳斯一动不动地躺着……
当然,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对面的两位老人,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皆是眼神锐利,手中的魔杖举起,尖端直指森比尔斯身后,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汤姆,放了他们吧。”邓布利多开口,面露悲伤,可举着魔杖的手却稳如磐石,“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哈,邓布利多,我说过了,现在该你们做决定。”黑魔王冷笑,“我只给你三秒。”
“3——”
拖长的尾音还在空气中盘旋,死亡的倒计时已如重锤般砸下。
“2——”
森比尔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能清晰感受到伊琳娜攥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就在那最后一秒即将从黑魔王唇间迸出的刹那,一道刺目的蓝光撕裂了阴沉的天幕——是厉火!
那蓝色的火焰如海啸般铺天盖地涌来,带着焚尽一切的灼热与威严,在空中翻腾成巨大的火浪。与此同时,一声清亮而高亢的凤凰啼鸣穿透了火焰的呼啸,响彻整片天空。
“小心!”
森比尔斯的耳边似乎炸开一声熟悉的呼喊,像是西里斯的声音?他偏过头,余光里撞见那个身影,是西里斯!他正大步跑来。
禁锢着他们圆环不知何时黯淡下去,那股力量悄然消散。几乎是本能驱使,森比尔斯推开身侧的伊琳娜,杜拉尔已经疯了一样扑过来。而西里斯的身影突然扭曲、缩小,化作那只他再熟悉不过的黑狗,四肢绷紧如离弦之箭,直直朝他撞来——
“嗤——”
一道幽绿的光从斜后方骤然窜出,森比尔斯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绿光让他瞬间想起不久前的地下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寸光影都变得迟缓而清晰。
不!不可以!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剧烈的情绪翻涌着冲垮了理智,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嘶吼。他全然没注意到,身上再次出现了银色的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皮肤下疯狂蔓延,颜色越来越深,几乎要凝成实质。
半空中,黑狗撞上了那道绿光。
“不——!”
森比尔斯挣扎着伸出手,手臂的银纹突然暴涨,如活过来的藤蔓般顺着指尖疯长,朝着黑狗刺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生生掐断,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黑狗的身躯在空中顿了顿,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无力地朝着地面坠去。
森比尔斯的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风声、呼喊、魔咒的轰鸣……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膜里尖锐的嗡鸣。他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的影子在落地的瞬间褪去形态,重新变回那个熟悉的人。
西里斯重重摔在地上,唇角溢出的鲜血在地面上洇开一朵刺目的红。他就那样躺着,双眼紧闭,再也没有睁开,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挑眉冲他笑,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森比尔斯指尖勾住了西里斯,然后彻底昏过去。
*
“……亲爱的,没事的,大人说了都会没事的……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不,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我们谁都没料到会变成这样……你别怪自己……””
断断续续的话语里裹着压抑的抽噎,那声音格外熟悉。意识挣扎,森比尔斯费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混沌渐渐褪去,清醒的瞬间,最后那一幕如尖刀般猛地扎进脑海——西里斯倒在地上,唇角的血迹,一动不动的身躯……
西里斯怎么样了?!
心脏骤然缩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可身体刚一动,床边的人立刻就察觉到了。
“森迪?!”伊琳娜的声音里瞬间褪去了抽噎,只剩下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急切,她猛地凑上前来,眼眶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妈妈,咳、咳咳……”森比尔斯刚想开口,喉咙里就像卡了团滚烫的沙砾,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他,让他连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弓着背不住地喘息。
旁边的杜拉尔见状,连忙让不远处桌上的玻璃杯飞了过来,托着杯底,将杯沿凑到他唇边:“喝些水。”
温水滑过喉咙,那阵火烧火燎的痛感稍稍舒缓了些,可喉咙依旧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西、西里斯,他……”森比尔斯攒着最后的力气追问,眼里的焦灼几乎要漫出来。
伊琳娜看着他这副模样,刚憋回去的眼泪再次决堤。
“你们两个小混蛋!”她又气又心疼,声音哽咽着拔高了几分,带着哭腔的斥责里满是无力,“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吗!”
可随即,又软了态度。
“他没事,在隔壁房间,应该要再等几天才能醒。你什么时候恢复了,我就允许你什么时候去看他!”
森比尔斯遗憾的垂眸,可惜伊琳娜“心如铁石”,没有商量余地。不过知晓西里斯没有死亡,他已经在心中感激梅林了。
养伤的那几天,森比尔斯大多时候都昏昏沉沉,直到西弗勒斯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那些断裂的碎片才终于拼凑完整。
谁也没料到,黑魔王的溃败会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猝不及防,就像没人能预料到,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这对纠缠了半生的宿敌,竟会有并肩而立的一天。
最初,是邓布利多主动约战,要与黑魔王在戈德里克山谷做个了断。决斗中途,格林德沃却带着人突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似乎有与邓布利多联手的架势。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数,点燃了黑魔王积压的疯狂。他毫无征兆地发起了无差别攻击,与纳吉尼杀了不少巫师。混乱中,他又忽然清醒,命令贝拉带来森比尔斯母子,以此要挟邓布利多,要邓布利多与他联手先除掉格林德沃,或者他杀了他们。
而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便是森比尔斯经历的。只不过为什么西里斯没有死,还有从他身上出现的银纹,西弗勒斯也不清楚。
养伤的间隙,雷古勒斯也来过一次。他站在床边,目光落在森比尔斯身上,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没等森比尔斯开口,他只匆匆丢下一句“你们随便吧”,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森比尔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雷尔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不会反对!
又躺了好些天,直到杜拉尔请来了格林德沃,颔首确认他是真的无碍了,伊琳娜才勉强点头,允许他去看西里斯。
“我真的要被你们吓死了,亲爱的。”伊琳娜没忍住上前抱住他,眼眶泛红地哀求,“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拼命的事了,好吗?”
森比尔斯没回答。不管是眼前的妈妈,还是此刻躺在隔壁的西里斯,只要他们身陷险境,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哪怕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也愿意。
许久没听到回应,伊琳娜埋在他肩头的动作顿了顿,自然也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
“真是拿你没办法。”
森比尔斯夸张地“嘶”了一声,故意皱着眉歪过头,伊琳娜明知道他装的,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滚吧!”
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森比尔斯才放下心来,回抱住她,然后松手,转身推开了西里斯所在房间的门。
西里斯其实也醒了有一阵子了,只是比起恢复得差不多、已经能下地走动的森比尔斯,他还得乖乖躺着,中了索命咒还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地侧着身,望着窗外飘移的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窗台落着只灰扑扑的鸽子,被这古怪的哨声逗得来了兴致,一点也不怕人,歪着圆滚滚的脑袋,一步一晃地朝他这边蹦跶,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就在鸽子的尖喙快要啄到他伸出去的指尖时,“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鸽子受惊,“扑棱”一下振翅飞了,翅膀带起的风还扫过窗台的灰尘。
“嘿!”西里斯懊恼地扭头,刚想冲打扰他“逗鸟大业”的人皱皱眉头,看清来人时,所有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森迪,你好了?”他眼睛一亮,顾不上身上的隐痛,就要撑着胳膊坐起身。
“别动!”森比尔斯快步上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地把他按回枕头上,“医师说你得好好躺着,乱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