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们退婚,我顺便把“废物”这词删了?
天光乍破,晨曦微露,一道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划破了皇城根下的宁静。
紧接着,鼓乐齐鸣,声势浩大,却听不出半分喜庆。
那调子悲怆凄凉,如泣如诉,仿佛不是迎亲,而是出殡。
九皇子府邸门前,长长的仪仗队伍堵死了整条宫道。
朱红的绸缎被换成了惨白的幡布,高头大马的马头也系上了白花。
为首的,正是沈家家主,当朝太傅沈元鸿。
他一身锦袍,面沉如水,手中高举着代表身份的白玉笏板,气势凌人。
无数早起的百姓和闻讯而来的各方探子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
沈元鸿深吸一口气,运足丹田之气,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云霄:“奉沈氏宗族之令,告于皇城诸公!”
“即日起,解除我沈家嫡女沈清漪,与九皇子谭浩之婚约!”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元鸿的声音愈发高亢,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理由有三!”
“其一,九皇子谭浩,自幼体弱,气血两亏,乃无根之木,恐难承国之嗣,延皇室血脉!”
“其二,其灵脉天生闭塞,修行无望,至今仍是凡人之躯,此生注定不得寸进!”
“其三——”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一字一顿地吼道:“乃天下共知之废物,不堪匹配我沈家明珠!此等婚约,是我沈家百年之奇耻大辱!”
话音落下,犹如巨石投湖,满街哗然!
“天哪,沈家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啊!”
“当众退婚,还用‘废物’二字,这是要把九皇子的脸踩在泥里!”
“可怜的九皇子,娘胎里带来的病根,真是命苦……”
“嘘,小声点!他再不堪也是皇子,当心祸从口出!”
讥笑声,同情声,幸灾乐祸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那座孤零零的皇子府笼罩其中。
而这张网的中心,风暴的焦点,九皇子谭浩,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府内凉亭的美人靠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拔来的草根,慢悠悠地啃着半块隔夜的冷糕,眯着眼睛享受着初升的阳光,仿佛府门外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不过是邻居家的一场鸡鸣狗吠。
仪仗中央,一顶素雅的轿帘被掀开,沈清漪缓步而出。
她身着一袭素衣,素面朝天,却难掩其倾城之姿。
只是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本不愿来。
如此行径,于她而言亦是折辱。
但家族长老坚持,“退婚须见其人,方能断其念想,以儆效尤”,她不得不从。
她的目光穿过洞开的府门,精准地落在了凉亭中那个懒散的身影上,心中冷笑一声。
这就是那个在大内茅厕里昏厥三日,醒来后便传言觉醒了什么“醒龙命格”的九皇子?
看起来,不过是个连骨头都是软的,站都懒得站起来的懒虫罢了。
她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
镇魂铃。
此物并非法宝,却比法宝更为阴毒。
它不能伤人肉身,却能引动人心底最深处的自卑烙印,专破那些气运加身之人的心境根基。
一旦心境破碎,气运便会如无根浮萍,自行消散。
“谭浩。”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泉,“今日退婚,非我本愿,然家族之命,不可违。此铃之后,你我尘缘已尽,再无瓜葛。”
说罢,她素手轻扬,轻轻摇动了镇魂铃。
“叮铃——”
一声清脆至极的铃音响起,荡开一圈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如水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向着凉亭内的谭浩席卷而去。
就在那诡异的铃音即将触及耳膜的刹那,躺在美人靠上的谭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翻了个身,将冷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谁家办丧事非得堵着别人家门口?”
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升起。
门外那个老头刚刚喊的什么来着?
“……天下共知之废物……”
一个念头,在他那慵懒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你说谁是废物?”
就是这一瞬,这一句无声的质问。
天地间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被悍然触动了。
谭浩体内那沉睡的创世神格,如同被蚊子叮咬的巨龙,微微动了一下。
它本能地判定,“废物”这一带有强烈负面指向性的概念,是对其宿主的一种“无效定义”。
下一刻,剥离程序,启动。
整条长街,乃至更远处的皇城,所有人的脑海中,“废物”这个词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概念,轰然炸裂,瞬间消失,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正在高声宣读退婚诏书,准备将此事钉死在史册上的礼部官员,念到“……九皇子谭浩,实乃一介……”时,突然张口结舌,后面的词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低头看向手中刚刚写就的奏章,惊恐地发现,墨迹淋漓的纸上,那个准备落笔的“废”字,竟凭空化作一缕飞灰,悄然消散!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正想与同伴低语“这皇子真是个废物”,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无论如何也组织不出那两个音节。
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憋闷得几欲吐血。
“不可能!”
沈元鸿的脸色瞬间由傲慢转为骇然。
他手中的镇魂铃,在沈清漪摇响之后,本应得到谭浩心中自卑烙印的共鸣,从而威力大增。
可此刻,它却像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忌,发出剧烈而尖锐的嗡鸣,铃身迅速变得赤红,最终“噗”的一声,在他掌心自燃成了一捧灰烬!
“这是……概念抹除?!”他惊恐地后退一步,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词汇,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袖中那卷用金丝锦缎包裹的沈氏族谱,猛然间变得滚烫无比!
他慌忙掏出展开,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俱裂!
那卷轴之上,记载着沈家千年传承的每一个名字,而每一个名字前的“沈”字,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剥落,化作点点光屑,消散于无形!
转瞬之间,整卷族谱上的“沈”字,无一幸免!
紧接着,失去了姓氏根基的族谱,轰然一声,燃起熊熊烈火,在他手中化为焦炭。
“啊——!我的姓!我的姓氏去哪里了?!”
沈元鸿双目暴突,状若疯魔,抱着那团焦黑的灰烬,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疯狂嘶吼。
他精神彻底崩溃,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哭喊着。
沈清漪踉跄着倒退数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冰冷。
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始至终,凉亭里的谭浩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可整个世界,却在为他那一个无声的念头,改写着底层的逻辑!
高耸的宫墙之上,一道倩影凭栏而立。
林诗雅手持一面古朴的寒月镜,镜中映出的并非街景,而是一幕更加诡异的景象:虚空中,无数晶莹剔透、常人无法看见的透明符文正在飘散,它们构成了“废物”一词最原始的道痕。
而此刻,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伟力,正将这些道痕一一碾碎,归于虚无。
她红唇微启,喃喃低语:“他不是在反抗羞辱……他是在直接否定羞辱的语言基础。”
街角的酒楼二楼,一个身形精悍的少年看得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桌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牛啊!老大就是老大!这就叫降维打击!”
正是白小刀。
他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几枚铜板,一咬牙,冲着店小二大喊:“来一碗阳春面!记我账上……不!我请!替我老大请的!”
万众瞩目之下,凉亭里的谭浩终于有了动静。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打了个哈欠,目光随意地扫过门口那一片狼藉和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随口丢下一句。
“下次来退婚,记得带点赔礼。比如……桂花糕?”
这话轻飘飘的,像是在讨要零食。
可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听到的人,无论是沈家仪仗,还是围观百姓,无不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集体僵在了原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条长街。
这寂静是如此的诡异而沉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后片刻的窒息。
谁都明白,今天发生在九皇子府门前的这一切,绝不仅仅是一场退婚闹剧的终结。
它,是一个足以让整座皇城天翻地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