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的风卷着碎石子打在阿达姆脸上，他抬手抹了把被沙尘迷了的眼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霍尔带着沃克和钱明远进去快半小时了。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死死盯着洞口那片翻涌的黑暗，像是要穿透岩壁。
突然腰间的通讯器滋滋作响，阿达姆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按住按钮。能量收集器...右舷线路烧了！沃克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劈啪炸开，惊得他后颈汗毛全竖了起来。
霍尔！他对着通讯器低吼，指节攥得通讯器外壳咯咯作响。风沙吹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方向，喉结剧烈滚动着。
三秒的死寂后，通讯器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别慌。霍尔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沃克，手电筒照我左手边第三根线路。阿达姆能想象出霍尔此刻的样子——肯定是半跪在地上，军靴踩在湿滑的岩石上纹丝不动，手指在昏暗光线下精准地剥开绝缘层。
找到了！钱明远的惊呼刚响起就被霍尔打断：剪刀递给我，快。紧接着是线路被剪断的刺啦声，阿达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向前踏了半步，靴子陷进碎石堆里。
好了。当霍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阿达姆感觉紧绷的脊背突然垮了下去，他扶着岩壁缓缓蹲下身，粗重地喘息着。通讯器里传来沃克拍着霍尔肩膀的闷响，钱明远的笑声里还带着后怕的颤音。
阿达姆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扯出个疲惫的笑，抓起地上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帮混蛋...
暮色漫过空地边缘的岩石时，泷泽修的指尖在腕间终端上划出最后一道指令。三只银灰色的机械工蜂立刻从他背包侧袋里嗡鸣着升起，复眼闪烁着冷白的光，低空盘旋成三角阵型。“连接霍尔母蜂光学链路。”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远处隐在藤蔓后的山洞入口——那里，霍尔机械母蜂的信号正以稳定的频率跳动。
工蜂的复眼突然亮起同步蓝光，下一秒，半空中便展开了一块淡蓝色的虚拟光幕。光幕里，母蜂的广角镜头正缓缓扫过洞穴内部：湿润的岩壁上挂着半透明的钟乳石，石缝里渗出的水珠在镜头前凝成细小的光斑，而镜头下方，三条被荧光剂标记出的路径正随着数据流闪烁，路径旁的红点是母蜂提前探测到的不稳定碎石区。
“影像延迟0.3秒，同步率98%。”终端弹出一行绿色小字。泷泽修抬手在光幕上轻点，画面立刻切到母蜂腹部的热成像镜头——洞穴深处，四个模糊的热源正沿着最左侧的路径移动，距离出口还有两百米。他指尖在光幕边缘滑动，调出实时坐标，又在路径节点上标上黄色的接应标记。
“保持对母蜂的动力输出监控。”他对着工蜂群低声补充，同时将光幕亮度调亮了两成。工蜂的机械臂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像是在确认指令，随即复眼转向山洞方向，保持着与母蜂的实时数据传输。光幕里，母蜂已经调整了位置，镜头稳稳对准了出口处的阴影，镜头边缘的测距仪开始倒计时：60，59，58……
“随时准备开启接应信标。”泷泽修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光幕，那里，四个热源正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石缝，轮廓在热成像里越来越清晰。工蜂的蜂鸣渐渐平稳，光幕边缘的同步率数值跳成了100%，而山洞深处的藤蔓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有风吹过——但泷泽修知道，那是母蜂在调整镜头角度，准备迎接即将出现的身影。
洞外空地的临时营帐里，几块拼接的电子屏正实时传输着洞内画面。当沃克和钱明远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脚下是泛着幽蓝光泽的透明花田，周围能量粒子如萤火般簌簌飘落时，原本屏息凝视的同伴们瞬间炸开了锅。
负责监测生命体征的艾拉猛地从折叠椅上弹起，攥着数据板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眶却倏地红了——屏幕右上角的生命信号曲线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老教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枯瘦的手抚上屏幕里那朵半透明的巨大花苞，指尖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花芯流转的七彩光斑。
“成功了……”不知是谁先低喃出声，随即被更响亮的欢呼淹没。两个年轻队员激动地抱作一团，在沙地上蹦跳着踩出凌乱的脚印；通讯兵一把扯下耳机，对着对讲机重复高喊“抵达能量区！重复，目标区域安全抵达！”，声音因过度兴奋而劈了叉。
晚风卷着远处的山岚掠过空地，吹得营帐帆布猎猎作响，却盖不住此起彼伏的笑声与抽气声。有人掏出压缩饼干用力掰成两半，碎屑混着泪水塞进嘴里；有人对着屏幕里并肩而立的身影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帽檐下的笑容比天边晚霞还要亮。电子屏的冷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将那些泛红的眼眶、颤抖的嘴角、紧握的双拳，都染上了一层劫后余生的温柔光晕。
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滴下幽蓝光点，落在透明花海中溅起细碎的光晕。那些半透明的花瓣像凝固的月光，脉络里流淌着淡青色的能量，随着空气轻微震颤。沃克跪坐在花丛间，指尖捏着能量收集器的校准螺丝，银灰色的金属支架在花海中映出冷硬的轮廓。他额角沁出细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一片花瓣上，瞬间被吸成一颗滚动的光珠。
左侧偏转三度。霍尔的声音从花海边缘传来，他半蹲在一块岩石上，手里的能量扫描仪正投射出淡蓝色的全息数据屏。屏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忽高忽低，像被风吹动的麦浪。
沃克手腕微转，收集器顶端的晶体圆盘发出轻微的嗡鸣，花瓣间的流光似乎被无形的力场牵引，开始朝圆盘中心汇聚。角度已修正，他抬手抹了把汗，掌心在工装裤上蹭出深色痕迹，现在能量流稳定在41.5%。
霍尔皱眉盯着数据屏，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滑动：不够，让圆盘倾斜十五度，对准西北象限的能量节点——就是那簇开得最盛的冰蓝色花丛。他忽然指向左前方，那里的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翕张，仿佛在呼吸洞壁渗出的能量。
沃克依言调整支架角度，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当晶体圆盘的边缘恰好与花丛中心对齐时，收集器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无数光丝从花瓣中抽出，在空气中织成半透明的网。霍尔的扫描仪发出急促的蜂鸣，绿色波纹猛地冲上峰值。
89%！霍尔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稳住这个角度，沃克，能量导管正在过载——话音未落，收集器的指示灯突然变成橙红色，沃克迅速按下侧面的冷却按钮，白光骤然收缩，只留下晶体表面凝结的一层霜花。
花瓣上的流光渐渐平息，沃克喘着气靠在岩石上，看着霍尔小跑过来，两人的影子在花海中交叠成模糊的灰影。岩壁上小孔洞外传来隐约的风声，吹动着垂在洞口的藤蔓，光斑在他们身上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