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的光影在米白色墙面上晃荡，姜小帅蜷在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处的流苏——那是上周洗沙发套时勾出来的线头，他嫌剪起来麻烦，就一直留着，此刻纤维缠在指缝里，像他心里绕不清的结。
屏幕里正演到男主角单膝跪地，举着钻戒说“嫁给我”，背景音乐甜得发腻，郭城宇递过来的薯片桶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却没接，眼神还黏在屏幕上，心思却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咔嗒”一声，遥控器按下暂停键，客厅里的安静来得猝不及防。姜小帅的手指顿在半空，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像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帅帅，”郭城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他侧身看着姜小帅的侧脸，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冰凉的手背，“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姜小帅的心脏“咯噔”一下，像被戳中了藏在身后的秘密。他第一反应是摇头说“没有”，可转头时，撞进郭城宇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追问的压迫，只有温温的关切，像小时候他闯祸把诊所的牙模摔碎，郭城宇默默帮他粘好时的眼神，让他没法撒谎。
“也……没什么大事。”他低下头，指尖捻着沙发上的绒毛，声音闷得像埋在枕头里，“就是你爸妈最近总给我打电话，问我们以后的打算，说什么‘稳定下来才像样’。”
郭城宇没立刻说话，只是伸过手，轻轻把他揽进怀里。姜小帅的脸贴在对方的衬衫上，能闻到郭城宇身上惯有的薄荷香，像晒过太阳的被子，让人莫名安心。
“他们年纪大了，就喜欢操心这些。”郭城宇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踏实的力量，“你不用往心里去，我的态度，你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姜小帅闷声应着，手指却悄悄攥紧了郭城宇的衣角，布料皱成一团，“可我就是怕……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你煮面我洗碗，周末去逛花鸟市场看多肉，干嘛非要用‘结婚’把自己套住？万一……万一以后没那么好了怎么办？”
这话像终于卸下了压在心里的石头，说出来时带着点颤。他怕的从来不是郭城宇，是那纸结婚证背后沉甸甸的“责任”，是柴米油盐可能磨掉的新鲜感，是万一走散了，连“朋友”都做不成的狼狈。
郭城宇安静地听着，没打断他，只是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节奏像哄受惊的小猫似的，慢而稳。等姜小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连带着肩膀都不怎么抖了，他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玩笑，却藏着笃定：
“在我这儿，你永远是自由的。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都你说了算。那张纸对我来说，唯一的用处在这儿——”他捏了捏姜小帅发烫的耳垂，眼底藏着笑，“以后我要是走在你前面，你还能名正言顺继承我的遗产。”
姜小帅“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捶了他胸口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挠痒：“谁要你的遗产！我自己能赚钱”
笑过之后，心里的闷堵散了大半。他知道郭城宇是故意逗他，可这份“不逼你”的纵容，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那天晚上，姜小帅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做，只是早上醒时，发现自己把郭城宇的胳膊抱得死紧，对方的衬衫都被他蹭出了褶皱。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直到周四晚上。姜小帅下班回家时，没闻到往常飘在玄关的番茄牛腩香——郭城宇难得没在厨房捣鼓，反而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着一堆文件，最上面压着个红色的本子，封皮烫金的“不动产权证书”几个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回来了？”郭城宇抬头，手里还拿着支黑色水笔，指腹沾了点墨水，像个刚批完文件的老干部，他朝姜小帅招招手，“过来看看这个。”
姜小帅疑惑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膝盖碰到了地毯上的文件袋。指尖刚碰到那本红本子，他就愣住了——是房产证，地址栏清清楚楚写着他们现在住的这套公寓，翻开内页，“房屋所有权人”那栏，赫然印着他和郭城宇两个人的名字，并排挨着，字体大小一模一样，连墨色都没差别。
这套公寓是郭城宇早年买的，搬进来后，他连房产证长什么样都没问过。在他眼里，“房子是谁的”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晚上回来能闻到饭菜香，能和郭城宇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可此刻，指尖触到那行烫金的名字，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连呼吸都有点发紧。
“你……你什么时候办的？”他的手有点抖，连声音都发紧，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前几天去政务大厅办的年检，顺便就办了。”郭城宇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买了棵白菜”，他拿起文件袋里的一份协议，在上面签了个名，“这套房子地段还行，以后就算换大点的，租出去或者卖了都方便。写你名字，省得以后麻烦。”
“麻烦”两个字说得轻飘飘，姜小帅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想起上周郭城宇说“要去办点事”，早出晚归了两天，回来时还带着点疲惫，当时他还抱怨“怎么比我看病还忙”，现在才明白，这人是在偷偷办这件事。
他看着房产证上并排的名字，又看了看郭城宇——对方正低头整理文件，睫毛在眼下投着淡淡的影子，嘴角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仿佛只是做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姜小帅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砸在房产证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哭什么？”郭城宇察觉到他的动静，抬起头，伸手想擦他的眼泪，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指尖碰到姜小帅的脸颊时，还带着点文件的凉意，“不喜欢？那我明天去把你名字去掉？”
“你敢！”姜小帅带着哭腔吼他，一把抢过房产证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把脸埋在郭城宇的肩膀上，声音哽咽，“郭城宇，你是不是傻啊……这房子是你买的，写我名字干嘛……以后要是……要是我们吵架了，我还得还你房子……”
“傻吗？”郭城宇笑了，伸手把他抱得更紧，任由他把眼泪鼻涕蹭在自己新买的衬衫上，“我觉得挺值的。再说了，你舍得跟我吵架吗？上次你跟我闹别扭，还不是半夜偷偷给我盖被子。”
姜小帅在他怀里哭了半天，直到把心里的委屈和感动都哭出来，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刚被雨水淋过的兔子，却伸手攥住了郭城宇的手，指尖还带着点湿意，声音有点发哑：“城宇，我们……去国外领证吧？”
郭城宇愣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哗啦”一声掉在地毯上。他看着姜小帅，这人还别着半边脸，耳朵红得能滴出血，连耳尖的绒毛都透着粉色，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就……就我们两个人去，不告诉爸妈，也不办仪式。就当……就当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
他还是怕麻烦，怕那些繁琐的流程，怕被亲戚追问东问西，可他更怕辜负郭城宇这份毫无保留的真心。那本写着两人名字的房产证，像一颗定心丸，让他忽然明白，“确定”不是束缚，是有人愿意把他的未来，和自己的牢牢绑在一起。
郭城宇看着他别扭又认真的样子，心里像炸开了一串烟花，又暖又亮。他没说话，只是捧住姜小帅的脸，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没有平时的温柔缠绵，带着点急，带着点狂喜，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像是要把心里翻涌的情绪都传递给对方。
姜小帅的手指紧紧攥着郭城宇的衣领，慢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吻里。窗外的路灯亮了，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地毯上的文件和房产证上，像撒了把碎银，暖得让人安心。
一吻结束，两人都喘着气，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郭城宇看着姜小帅湿漉漉的睫毛，眼睛亮得惊人，声音沙哑却坚定：“好。都听你的。我们下周就查机票，去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小岛，那边的日落不是你一直想看吗？”
姜小帅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上个月刷到旅行攻略时，随口说了句“这个小岛的日落好像橘子味的”，没想到郭城宇还记得。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抱住郭城宇的脖子，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嗯！还要吃那边的海鲜炒饭！”
“好，都给你买。”郭城宇拍着他的后背，语气里满是纵容。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亲友的见证，甚至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姜小帅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最好的答案。他从郭城宇怀里起来，捡起地上的房产证，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还特意找了块绒布垫在下面，像藏什么宝贝。
郭城宇收拾好文件，打开了暂停的电影。屏幕里的主角还在拥吻，背景音乐依旧甜腻，可这次，姜小帅没再走神。他靠在郭城宇肩上，手里攥着对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郭城宇掌心的纹路，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未来”的迷茫和恐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以后的日子，还是会一起上班，一起在晚上煮面，一起周末去逛花鸟市场看多肉，只是多了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某个遥远的小岛，有一张写着他们名字的证书，和这本房产证一样，证明着他们的未来，早就紧紧绑在了一起。
客厅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响，电影里的笑声和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旋律。姜小帅抬头看了眼郭城宇，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逼你变成完美的样子，是有人愿意陪你慢慢来，用你喜欢的方式，一起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