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草堡后山废弃采石场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堡内已是风声鹤唳。林大山父子五人匆匆返回镇守衙署,紧闭大门。林自强盘膝坐在静室,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灰败,胸前的铜鼎微微震鸣,散发出温热的暗红光芒,正全力压制、驱散着那红袍堂主爪上残留的阴冷邪秽之力。每一次邪气被铜鼎吞噬炼化,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大山则立于窗边,望着堡外沉沉的夜色,脸色凝重如铁。玉骨境圆满的气息沉凝如山,但眉宇间那份忧虑却挥之不去。堂主最后那句怨毒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头萦绕:“铜鼎山的秘密…终究…属于圣宗!”
“父亲,那邪人重伤遁走,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林小树站在一旁,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铁皮小成的气息让他显得挺拔了许多,眼中却难掩忧色,“他已知晓铜鼎山有异,我们…”
“是祸躲不过。”林大山声音低沉,“铜鼎山造化,福祸相依。既已暴露,唯有固守根基,静待其变。自强伤势如何?”
“邪气顽固,但铜鼎正在炼化,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林自强睁开眼,眼中赤芒一闪而逝,声音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静室门被轻轻叩响。负责情报的老文书李伯站在门外,脸色异常难看:“镇守大人,少爷,刚刚收到城里的眼线急报!海城…海城那边出事了!”
“说!”林自强心头一紧。
李伯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就在半个时辰前,海城几大商会、黑市、甚至一些不入流的帮派据点里,突然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说红草堡镇守林大山,不知得了铜鼎山什么逆天机缘,竟在一夜之间,从玉骨境大成直接突破到了玉骨境圆满!连带着他儿子林自强,还有堡里几个小辈,也都齐齐突破!现在整个海城都炸锅了!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我们红草堡,盯向了铜鼎山!”
“什么?!”林小树失声惊呼。洪石头握紧了拳头,石皮圆满的气息隐隐躁动。林小丫小脸煞白,紧紧抓住了林小树的衣角。
林自强猛地站起身,牵动伤势,闷哼一声,眼中却爆射出骇人的寒光:“好一个祸水东引!那炼兽宗的杂碎!”
林大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寒潭深水。他缓缓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消息源头?”
“查!”李伯立刻道,“眼线拼死回报,消息最初是从…黄家的几个外围管事口中传出的!而且传播速度极快,手法老练,绝非偶然!”
“黄家?!”林自强瞳孔骤然收缩!海城陈家,盘踞海城数代的豪强,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经营药材、矿石,暗地里多有灰色勾当。血衣帮被剿灭后,陈家曾短暂沉寂,没想到…
“原来如此…”林大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血衣帮凶残暴虐,屠戮甚重,所获‘血食’…看来并非全为己用。是供奉给了背后的炼兽宗!血衣帮被灭,炼兽宗断了这条线,便直接找上了更深藏也更贪婪的黄家!这黄家,早已是炼兽宗的爪牙!”
海城,黄府深处。
一间装饰奢华却透着阴冷气息的书房内,烛火跳跃,将墙上悬挂的一幅狰狞兽鼎图腾映照得影影绰绰。陈家当代家主黄枭,一个身材微胖、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此刻正躬着身,额角冷汗涔涔,对着书案后一个模糊的、笼罩在淡淡血雾中的虚影汇报。
那虚影,正是重伤远遁、仅以秘法投影至此的炼兽宗堂主!其气息比在红草堡时更加萎靡不稳,投影也模糊晃动,但那两点幽绿的火焰依旧跳动着令人心悸的怨毒和疯狂。
“…消息已经按堂主吩咐,通过所有能用的渠道散出去了,现在整个海城都知道了红草堡林大山得了铜鼎山的大机缘,一夜突破玉骨圆满!”黄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商会会长、黑市头子,还有那些亡命徒,眼睛都红了!都在打听铜鼎山的位置!”
“做…得…好…”血雾虚影中,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透着极致的虚弱,却更显阴森,“林…大山…玉骨圆满…本座…暂时…奈何不得…但…铜鼎山的…秘密…太诱人…”
虚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似乎伤势发作,两点碧火明灭不定:“贪婪…是最好…的武器…让那些…蝼蚁…去撕咬…去消耗…等他们…两败俱伤…圣宗…再出手…坐收…渔利…桀桀…”
“堂主英明!”黄枭连忙奉承,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只是…那铜鼎山,真有如此逆天的机缘?能让玉骨境一夜圆满?”他试探着问道。
“哼!”虚影冷哼一声,一股阴冷的威压让黄枭如坠冰窟,差点跪倒在地,“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事…盯紧红草堡…盯紧铜鼎山…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若误了圣宗大事…黄家…鸡犬不留!”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黄枭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
“还有…”虚影的声音变得更加飘忽,仿佛随时会消散,“红草堡…林氏父子…尤其是…那个叫林自强的小崽子…他身上的鼎…很古怪…给本座…盯死了!若有…机会…不惜代价…夺过来!”
提到林自强和他胸前的铜鼎,虚影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是!小人一定办到!”黄枭连忙应下。
血雾虚影最后闪烁了一下,两点幽绿火焰深深“看”了陈枭一眼,带着无尽的贪婪和怨毒,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书房内只剩下黄枭一人,烛火摇曳,将他脸上残留的恐惧和迅速升腾起的狂热贪婪映照得明暗不定。他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红草堡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一夜突破玉骨圆满…铜鼎山…惊天秘密…林大山…林自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泼天的富贵,合该我黄家分一杯羹!”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红草堡衙署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李伯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风暴。堡内的乡勇和居民虽然不明具体,但那“一夜突破玉骨圆满”、“铜鼎山惊天机缘”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根本无法封锁。恐慌、猜忌、甚至…一丝丝难以抑制的贪婪,在暗流中悄然滋生。
“镇守大人!堡外十里亭附近发现可疑人物窥探!”
“大人!北面山林有不明烟火信号!”
“大人!有陌生面孔在堡外集市高价打探铜鼎山的位置!”
坏消息接踵而至。赵铁鹰伤势稍稳,也挣扎着起来,脸色铁青:“大人,少爷,消息传得太快了!这绝非偶然,定是那炼兽宗余孽和背后的黄家搞的鬼!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让整个南域的豺狼都扑向红草堡!”
林自强驱散了体内最后一丝顽固邪气,脸色恢复了一些,但眼神却更加冰冷锐利。他走到父亲身边,沉声道:“父亲,炼兽宗想借刀杀人,坐收渔利。铜鼎山已成众矢之的,我们固守红草堡,只会被动挨打。”
林大山沉默着,目光扫过林自强、林小树、洪石头、林小丫,最后落在衙署外那片被流言阴影笼罩的堡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铜鼎山的秘密,源于造化,亦关乎因果。福祸自招,避无可避。”
他看向林自强,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自强,你伤势初愈,但铁皮圆满根基已成。小树、石头、小丫,也各有进境。固守待援,不如主动破局。”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传令下去,红草堡即日起,进入最高战备!所有乡勇,日夜轮值,加强堡墙防御,启动所有预警阵法!赵铁鹰,你伤势未愈,坐镇衙署,居中调度情报!”
“是!”赵铁鹰抱拳领命。
林大山目光如电,看向林自强:“自强,你随我,即刻再上铜鼎山!鬼哭涧地下溶洞,是唯一能暂时隔绝外界窥探的屏障。我要借那巨大铜鼎之力,布下‘九鼎封山阵’!此阵一旦布成,可暂时扭曲铜鼎山周围地气,形成天然迷障,隔绝内外!非玉骨境以上强者,或精通地脉阵法者,绝难寻到入口!纵有强敌窥伺,亦能为我等争取时间!”
“九鼎封山阵?!”林自强心头一震。此阵他曾在铜鼎诀的残篇中见过模糊记载,乃是引动地脉龙气,结合鼎器镇压气运的上古奇阵!父亲竟通晓此阵?还要借助那神秘古鼎?
“那溶洞中的铜鼎…与此阵有缘。”林大山没有过多解释,但语气中带着一种笃定,“此阵需要时间布置,且需以我玉骨圆满之力为引,引动地脉。期间不能被打扰。自强,你为我护法!小树、石头、小丫,你们三人留守堡内,协助赵司尉,严查堡内奸细,稳定人心!若有外敌来犯,据堡墙死守,不可轻易出击!”
“是!”林小树三人齐声应道,脸上充满了凝重与责任。
林自强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战意:“父亲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任何人打扰您布阵!”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巨大的危机面前,唯有主动出击,以阵封山,方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为红草堡争得一线喘息之机!铜鼎山的秘密,是福是祸,终需由他们自己来守护!
夜色更深,两道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红草堡,如同扑向风暴中心的孤舟,逆流而上,直奔那漩涡的核心——铜鼎山鬼哭涧!一场围绕着铜鼎山造化与秘密的更大风暴,已然在无数贪婪目光的注视下,拉开了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