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处,潮湿阴冷,萤石灯昏黄的光晕在布满青苔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更添几分诡谲。压抑的哭泣声和低沉的交谈声从前方拐角后隐隐传来,伴随着铁链拖动的细微声响。
花辞树打了个手势,三人屏息凝神,如同暗影般贴墙潜行。拐过弯角,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室。
石室中央竖着两根木桩,其中一根木桩上,林素心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发髻散乱,月白衣裙上沾满污渍,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正低声啜泣。她颈间的火焰齿轮挂坠已然不见。
石室内另有三人!两个身材精悍、穿着黑色水袍的汉子抱臂而立,眼神凶悍,腰间佩着分水刺。另一人则背对着花辞树他们,身形瘦高,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正低头把玩着手中之物——赫然便是那枚从林素心身上取下的火焰齿轮挂坠,以及那只暗藏机关的木鸟!
“林娘子,何必如此固执?”那灰衣人头也不回,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玲珑阁守护的秘密,早已不是你们林家能独自承担的了。交出‘引星盘’的核心图谱,告诉我们开启‘府门’的方法,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林素心抬起头,虽然狼狈,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你们休想!先父遗命,玲珑阁世代守护之物,绝不可落入尔等宵小之手!什么‘府门’,我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灰衣人轻笑一声,手指在木鸟的机关上轻轻拨弄,“那这木鸟中暗藏的‘星轨图’残片,以及这枚象征着‘守钥人’身份的徽记,又作何解释?林清风当年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他的女儿倒是硬气。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话音未落,手指猛地用力,似乎就要毁掉那木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射向灰衣人握着木鸟的手腕!是冷月出手了!她虽内力未复,但暗器手法依旧刁钻狠辣。
灰衣人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竟用两指夹住了那枚银针!他猛地转身,露出一张苍白消瘦、颧骨高耸的脸,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什么人?!”两名黑衣汉子同时厉喝,拔出分水刺。
“要你命的人!”花辞树低喝一声,与冷月同时从阴影中扑出!他自知武功不济,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双手连扬,数枚圆滚滚的“铁莲子”射向两名黑衣汉子的脚下地面!
“砰!砰!”
铁莲子触地即爆,并非火药,而是爆开大团呛人的白色粉末(石灰混合辣椒粉),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引得两名汉子剧烈咳嗽,动作一滞。
冷月则如猎豹般直取那灰衣人,短刃划出森寒弧光,招招不离其要害。灰衣人身法诡异,如同泥鳅般滑溜,竟连连避开冷月的攻势,同时口中发出尖锐的唿哨!
他在召唤同伙!
阿吉趁机如同灵猴般窜到林素心身边,掏出小刀飞快地割断她身上的绳索。“林娘子,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林素心看到阿吉和正在激战的花辞树、冷月,眼中闪过惊喜与担忧。
“快走!”花辞树一边利用身法躲避着一名冲破粉末迷雾、怒吼着扑来的黑衣汉子的攻击,一边对阿吉喊道。他手中扣着最后几枚“绊马索”机关,看准时机掷出,细韧的丝线瞬间绊倒了那名汉子。
然而,灰衣人的唿哨声似乎起了作用,密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有更多敌人正在赶来!
“不能从原路返回了!”冷月逼退灰衣人一招,急促道,“他们的人堵在后面!”
花辞树目光急扫,发现石室另一侧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走那边!”
他拉起刚刚获救、脚步虚浮的林素心,冷月断后,阿吉紧随,四人冲向了那条未知的通道。灰衣人岂肯罢休,带着两名刚刚爬起的黑衣汉子以及从密道涌来的三四名同伙,紧追不舍!
这条通道比来时更加狭窄崎岖,似乎是天然岩缝改造而成,仅容一人通过。花辞树拉着林素心在前狂奔,冷月且战且退,利用狭窄的地形一次次阻挡追兵。阿吉则不断从背包里掏出各种小玩意儿向后抛掷——能短暂致盲的闪光粉、滑腻的油丸、甚至还有几只嗡嗡乱叫的机械甲虫(他闲暇时做的玩具),虽然杀伤力有限,却有效地干扰了追兵的速度和视线。
“前面有光!”林素心忽然喊道。
果然,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微弱的天光,还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四人精神一振,奋力冲出通道出口。外面是一条更为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湍急,不知流向何方。而他们所处的,是一个位于河岸边的天然石窟平台,平台边缘系着一条简陋的木筏。
“上筏子!”花辞树当机立断。
四人迅速跳上木筏,花辞树和阿吉用力撑开岸边。就在木筏离岸的瞬间,灰衣人带着追兵也冲出了通道。
“放箭!”灰衣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名手持弩弓的敌人立刻瞄准木筏!
“小心!”冷月挥动短刃格挡,但弩箭密集,她伤势未愈,动作稍慢,一支弩箭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花辞树急忙将林素心护在身后,手中扣着的最后一件机关——一张韧性极佳的钢丝网猛地向后撒出,暂时挡住了部分弩箭。
木筏顺着湍急的暗河向下游冲去,迅速将追兵甩在身后。灰衣人愤怒的咆哮声在石窟中回荡,渐渐远去。
暂时安全了。
四人瘫坐在摇晃的木筏上,大口喘息。林素心惊魂未定,看着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冷月和狼狈的花辞树、阿吉,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多谢……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她声音哽咽。
花辞树摆了摆手,看向冷月手臂上的伤:“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冷月撕下衣摆,熟练地包扎伤口,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幽深的河道前方。“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这暗河不知通向何处,对方很可能在出口设伏。”
木筏在黑暗中顺流而下,只有水流声和萤石灯的光芒相伴。花辞树看着惊魂未定的林素心,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但有些问题必须尽快弄清楚。
“林娘子,”他声音尽量放缓,“那些是什么人?他们提到的‘引星盘’、‘府门’,还有那木鸟和徽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素心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决然,她看了看花辞树,又看了看他怀中隐约透出温润蓝光的守心钥,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们……他们是‘影’的人。”林素心的声音带着恐惧,“那枚徽记,是‘天工府’守钥人的象征。而那只木鸟里……藏着寻找‘天工府’入口的关键线索——‘星轨图’的残片。”
天工府!守钥人!星轨图!
花辞树心中剧震。司徒静指引的方向没错!玲珑阁果然与天工府有着极深的渊源!而那个“影”组织,竟然真的存在,并且一直在追寻天工府的秘密!
“‘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花辞树追问道。
林素心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迷茫与恐惧:“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只知道他们势力庞大,行事诡秘,为了得到天工府的传承不择手段。十五年前玲珑阁的那场大火,就是他们所为!先父……先父就是为了保护秘密,才……”她泣不成声。
十五年前的旧案,父亲追寻的线索,拜火宗背后的阴影,石泉先生的背叛……似乎都隐隐与这个“影”组织联系在一起!
木筏依旧在黑暗中前行,但花辞树感觉,前方的迷雾,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拨开。然而,更大的风暴,也正在酝酿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