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赵远山的书房。
书房里点着安神香,沉静肃穆。
林望舒端着一盏汤,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侯爷,处理了一天公务,累了吧?”
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妾身炖了些冰糖雪梨,您润润喉。”
赵远山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林望舒的体贴,总能让他十分受用。
他接过碗,目光落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赵栖云身上。
“哦,对了。”
赵远山想了起来。
“今日是璇玑书院校考的日子。”
他看向赵栖云,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云儿,考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赵栖云的眼圈就红了。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一言不发,只是拼命摇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赵远山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林望舒适时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唉,都怪妾身,没把云儿教好。”
她抬起头,看向赵远山,脸上满是自责与无奈。
“这孩子,到底是不如栖凰争气,没能考上。”
赵远山怔住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的意思是赵栖凰考上了?”
林望舒点了点头,眼神复杂。
赵远山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突然这么出息了?”
林望舒走到侯爷身后,一双柔荑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按捏起来。
她提醒道:“侯爷忘了,卫揽舟是何许人也?”
“有前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亲自调教,郡主能被录取,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赵栖云抽泣着插了一句嘴。
“考试的时候,女儿隐约听到二姐姐说……”
她哭得断断续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什么,卫世子押题押得真准。”
赵栖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赵远山。
“爹,女儿想,这哪是押得准,分明是卫世子提前给她透了答案!”
听到这话,赵远山皱起眉头。
赵栖云越说越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
“二姐姐有这等便利,却半点风声都不透露。”
“她若肯将答案与我和惠心姐姐分享一二,今日我们姐妹三人同入璇玑书院,对我们永安侯府,是何等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啊!”
赵远山将手中的碗“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书案上。
他冷着脸道:“这个赵栖凰,真是越来越拎不清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竟只顾自己,连亲妹妹都不知道帮衬一把,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赵栖云见父亲动怒,哭声更大了,字字泣血。
“女儿处处都不如二姐姐。”
“原以为只有进璇玑书院这条路,能为自己争口气,为侯府添点光。”
“却没想到连这个机会,也被她夺走了……”
赵远山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怜惜不已。
他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赵栖云的肩膀。
“不哭了,云儿。”
他的声音放软了许多。
“进不了璇玑书院又如何?”
“你永远是爹的女儿,是咱们永安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
这话非但没能安慰到赵栖云,反而像一把火,点燃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
她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执拗。
“不!”
“爹,我就是要进璇玑书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女儿发誓,我一定能比赵栖凰做得更好,更能为侯府光耀门楣!”
林望舒在一旁幽幽地叹了口气,恰到好处地接过了话头。
“侯爷,您也知道。”
她眼神里满是愁绪。
“栖凰那孩子,终究不是养在咱们身边。”
“她对侯府,对您……恐怕不亲。”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这么多年了,想来心里还记恨着您呢。”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赵远山的心里。
他脸色一沉,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阴霾。
“可璇玑书院的事,我也说不上话。”
林望舒试探着开口问道:“侯爷,咱们说不上话,可否去求求皇后娘娘?”
“皇家的颜面,那璇玑书院再清高,总归是要给几分的吧?”
赵远山闻言,脸上的神情却更加为难了。
他沉着脸,摇了摇头。
“皇后先前为赵栖凰求了一个名额,最终不还是改成了校考?”
赵栖云委屈道:“我也是赵家的女儿,姑母能为了赵栖凰去求璇玑书院,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再去开一次口?”
赵远山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栖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烦躁。
眼见此路不通,林望舒眼波一转,心头已有了新的计较。
她上前一步,轻轻为赵远山抚平了紧皱的眉心。
“侯爷,您先别动气,求皇后娘娘,确实不妥,是妾身想错了。”
她退了一步,姿态放得极低。
赵远山脸色稍霁,嗯了一声。
林望舒幽幽叹道:“其实,妾身也不只是心疼云儿,栖凰那孩子从小就不爱读书,您也是知道的。”
这话,赵远山无法反驳。
赵栖凰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骄纵,顽劣,不喜笔墨。
她这次能考上,想必大半也是卫世子的功劳,或许还有几分运气的成分。
林望舒担忧道:“璇玑书院的课业何其繁重?往后还有结业考。”
“万一栖凰跟不上,到时候结不了业,岂不是更丢人?”
赵远山皱眉:“那怎么办?她自己考上的,总不能不去!”
“侯爷,妾身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林望舒看着赵远山,眼神诚恳无比。
“不如,就让栖云替栖凰去念书?”
赵远山一愣,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
林望舒立刻解释道:“您想,栖凰不爱去,咱们就由着她,让她在京中自在玩乐,全了她爱自由的天性,外人只会说您疼女儿。”
“而云儿呢,她好学上进,替姐姐去书院念书,既能学到东西,又不至于浪费了那个宝贵的名额。”
她笑着说:“如此一来,云儿学到了治世之才,将来能为侯府分忧。栖凰也落得个清闲,得了璇玑书院弟子的好名声。”
“这不是一举两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