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被他话里的寒意冻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将药瓶放在一旁的石槽上。
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怕是早已盘根错节,刻进了骨血里。
哪里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的。
那日之后,卫揽舟就没有再向从前一般,随时随地在赵栖凰眼前晃悠。
就像一匹被激怒的孤狼,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暗穴,舔舐伤口,也磨砺着爪牙。
赵栖凰亦没去找他,也没再过问起他。
她命人送的那瓶金疮药,如同一道休战的符咒,给了彼此片刻的喘息。
转眼,便到了太后寿宴这一日。
天光乍亮,整个侯府都忙碌起来。
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锦绣阁的宁静。
“郡主!郡主不好了!”
小红提着裙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脸色煞白。
她站在院中,声音里带着哭腔,慌乱地喊道:“郡主,凤凰金钗折了!”
小红跪倒在地,将那打开的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盒中,原本栩栩如生、即将振翅高飞的金凤凰,此刻却从中断裂。
赵栖凰从屋内疾步走出,一身华服,妆容精致。
她伸出纤纤玉指,将那支残破的金钗拈在手上。
断口处,是崭新的,显然是被人用蛮力生生折断。
她柳眉紧蹙,语气里满是责备与懊恼:“这可是我费尽心血,要献给太后她老人家的贺寿礼!如今折了,你让我拿什么去赴宴?现下可如何是好?”
她面露为难之色,在原地踱了两步,急得六神无主。
最后,赵栖凰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罢了,罢了!时辰快到了,也来不及再准备别的。”
“只能随便找一幅画,先对付一下了。”
这时,院墙角落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厮,眼神闪烁了一下,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赵栖凰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背影。
她转过头,与还跪在地上的小红对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
停云院。
“她真是这么说的?”
永安侯府另一处精致的院落里,赵栖云听完小厮的回禀,脸上绽放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那小厮点头哈腰,谄媚地笑道:“千真万确!奴才亲耳听见,锦绣郡主急得都快团团转了,说要随便找一幅画去应付太后呢!”
“噗嗤。”
赵栖云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的好姐姐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太后的寿宴,她竟敢拿一幅不知所谓的画去糊弄?她当自己是谁?”
“就算皇后娘娘再想护着她,太后她老人家,也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一旁的林望舒,雍容华贵,她拿出一个更为华美的锦盒,打开,递到赵栖云面前。
“这是我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匠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凤衔珠金钗。”
盒中,金凤展翅,口衔明珠,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林望舒的声音温柔却淬着毒。
“待会儿在寿宴上,等她拿出那幅破画,丢人现眼的时候,你就上前将这支金钗献上。”
“到时候,孰优孰劣,孰用心孰敷衍,一目了然,我要她在全京城的权贵面前,颜面扫地!”
赵栖云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爱不释手地接过锦盒,重重点头。
“母亲说的是!”
她立刻换上早已备好的宫装,精心打扮,然后亲昵地挽着林望舒的手臂,款款出了门。
府门外,赵栖凰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她正倚在车边,神情慵懒,似乎还在为寿礼的事烦心。
赵栖云一见她,便踩着步子摇曳上前,故作关切地开口,语气里的嘲讽却不加掩饰。
“哟,姐姐已经到了。今日是太后大寿,不知姐姐给太后备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寿礼,可否让妹妹先开开眼界?”
赵栖凰抬起眼帘,冷冷地看着她。
“我的寿礼,不是已经被你们派人弄坏了吗?”
赵栖云脸上那无辜的表情,演得天衣无缝。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赵栖凰忽然笑了,那笑容明艳,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你不是想开眼界吗?”
她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清晰地传进赵栖云的耳朵里。
“今日的寿宴上,我就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栖云闻言一愣,随即捂嘴偷笑起来,“姐姐还是别说大话了,就怕到时候,砸的是姐姐自己的脚才好。”
“好了,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后面一辆马车里,林望舒略带不耐的声音传来,催促着二人。
赵栖凰却站着没动,目光悠悠地望向府内深处。
她朱唇轻启,淡淡道:“不急,还有两个人没到。”
林望舒掀开车帘,面露不解。
“还有谁?”
赵栖凰的目光越过她们,投向府门深处那条长长的青石路,并未作答。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廊的尽头。
同样是一身崭新的宫装,一个穿着藕荷色,一个着了浅妃色,虽不如赵栖凰那般华贵,却也清新雅致。
是二房的长女赵明玥,和林望舒的亲侄女,林梦瑶。
二人姗姗来迟,走到赵栖凰面前,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有劳郡主带我二人入宫。”
林望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侄女,语气尖锐。
“梦瑶,你来做什么?”
林梦瑶被她看得一缩,下意识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姑母,是郡主好心,邀我们一同入宫见见世面,侄女便来了。”
林望舒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强压着火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郡主是好心,但你不能不知分寸。宫中规矩森严,你与玥姐极少入宫,怕是会冲撞了贵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大嫂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一道尖利又带着几分市井气的女声,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二房夫人钱芳,扶着丫鬟的手,扭着腰肢从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