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流畅而清晰的汉语“欢迎”,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在“海渊号”狭小的舱室内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一个隐藏在万米深海之下、明显属于非人类文明的遗迹,竟然用地球上的语言欢迎他们,并且点名了“星语者”!
林逸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将沈雨涵护在身后,尽管隔着厚厚的观察窗和深潜器外壳。两名特种队员立刻进入战斗姿态,枪口(虽知可能无用)警惕地对准外界。两名科学家则瞪大了眼睛,贪婪地记录着外面的一切,脸上混合着恐惧与极致的兴奋。
沈雨涵的反应却有些不同。她似乎并未感到太多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轻轻推开林逸护着她的手臂,走到观察窗前,目光扫过那片发光的晶体大地和远处的奇异建筑,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观测站……”她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呼,“观测什么?观测我们吗?”
“是的,星语者。”那个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源似乎是整个空间本身,“观测‘种子’的成长,记录‘循环’的进程。”
种子?循环?这两个词与之前接收到的“新的循环即将开始”信息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林逸对着通讯器沉声问道,试图保持冷静。
“我们是‘守望者’(the watchers),第七循环的继任者与记录员。此处是‘摇篮’观测站的表层枢纽。”那个声音回答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根据远古契约,当‘星语’再次响起,‘种子’中出现能与‘源网’(Source Network)共鸣的个体时,观测站将开启,迎接‘钥匙’的到来。”
守望者?第七循环?远古契约?源网?钥匙?
每一个词汇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却也让林逸等人更加困惑。这似乎涉及到远超人类历史长度的、关于文明轮回的宏大叙事!
“星语者,你体内的‘源网’共鸣痕迹,即是‘钥匙’的证明。”那个声音继续对沈雨涵说道,“请前往中枢核心,契约约定的信息与‘第七循环’的真相,将在那里向你呈现。”
话音落下,前方发光的晶体大地上,一条笔直的、由更加明亮的光带铺就的“道路”缓缓亮起,一直延伸向远方建筑群中最宏伟的一座金字塔形结构的基座。
没有威胁,没有强迫,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
“不能去!”一名特种队员低声道,“可能是陷阱!”
“但这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沈雨涵转过头,看向林逸,眼中充满了探究的渴望和一种被命运选中的责任感,“林逸,我必须知道真相。关于‘潘多拉’,关于那些‘声音’,关于……我们人类到底处在什么样的‘循环’里。”
林逸看着她的眼睛,知道无法阻拦。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其他人,留守‘海渊号’,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准备接应。”
他不可能让沈雨涵独自面对这未知的一切。
在两名队员不甘和担忧的目光中,林逸和沈雨涵穿上了特制的、兼具防护和维生功能的轻便外骨骼,携带了必要的记录设备和武器(尽管可能没用),通过深潜器的气密舱,踏上了那片发光的晶体大地。
脚踩上去的感觉坚实而略带弹性,温度适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而富含能量的气息,完全不同于深海的压力与寒冷。
他们沿着光带铺就的道路,朝着那座金字塔建筑走去。沿途,可以看到许多造型奇特的、仿佛由晶体自然生长而成的“雕塑”和“设备”,有些还在微微发光,似乎仍在运转。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行走时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
“你能感觉到什么吗?”林逸低声问沈雨涵。
沈雨涵闭眼感受了一下,点点头:“很平静……没有敌意。这里充满了一种……程序化的秩序感。‘守望者’……他们似乎更像是一种……自动运行的记录和引导系统,而非具有情感的生命体。”
这解释了他们为何能用汉语交流——或许只是一种基于对人类文明监测而设定的交互协议。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金字塔建筑的基座前。一扇巨大的、刻满复杂纹路的晶体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内部幽深而明亮的通道。
进入金字塔内部,空间更加广阔。无数发光的线路如同神经网络般遍布墙壁和穹顶,中央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不断变幻着星图和数据流的巨大光球。
当沈雨涵走近光球时,光球的光芒骤然增强,将她笼罩其中。林逸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
“信息传输开始。契约履行。”那个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沈雨涵身体微微一震,闭上了眼睛。大量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低语,而是系统、完整、跨越了难以想象时间长度的历史记录和宇宙图景!
林逸焦急地守在一旁,只能看到沈雨涵脸上不断变幻着震惊、恍然、悲哀、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明悟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渐减弱,沈雨涵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和……沧桑,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
她看向林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比的沉重:
“林逸……我知道了一切。”
“‘源网’……是宇宙所有智慧文明意识潜流的集合与记录者,并非某个实体,更像是一种自然规律。”
“‘循环’……是宇宙智慧生命发展到一定高度后,必然面临的‘意识奇点’考验……无法跨越者,文明将陷入停滞、内耗,最终在物理或意识层面湮灭……能够成功将整个文明意识升维、融入‘源网’者,即可进入下一个‘循环’,成为宇宙永恒记忆的一部分,并协助播种和观测新的‘种子’……”
“地球人类……是‘第六循环’某个成功文明的‘播种’成果之一……我们是‘第七循环’的候选‘种子’……”
“‘潘多拉’……是‘第六循环’留下的、用于在‘种子’文明发展到关键节点时,进行‘意识奇点’模拟测试和初步引导的……工具。但被‘教授’和‘议会’这样的野心家扭曲利用了……”
“而‘守望者’和这个观测站,就是‘第六循环’文明留给我们的……遗产和考场。”
“新的循环……真的即将开始。‘源网’的波动显示,‘第七循环’的最终筛选时刻……正在临近。”
“我们人类……准备好了吗?”
沈雨涵的话,如同宇宙尺度的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逸和所有通过通讯听到这番话的人的心头。
人类的起源、文明的命运、宇宙的法则……一切都被颠覆和重新定义!
就在这时,整个观测站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中央光球的数据流变得急促而混乱!
那个电子合成音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未授权外部连接尝试!能量特征匹配——‘第六循环叛离者’遗族!”
“警告!他们意图篡夺观测站控制权,夺取‘种子’引导资格!”
“防御系统启动!星语者,请立刻前往深层控制区,协助稳定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