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侯府还飘着淡淡的松烟味,工匠们正围着那只刚装好的机关鸟打转,齿轮转得吱呀响,活像只刚学会飞的笨麻雀。苏晚卿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块沾了葡萄汁的帕子,正给机关鸟的木头上色,染得那鸟翅膀一半紫一半绿,活脱脱像从西域集市偷跑出来的杂耍道具。
“我说李师傅,你这鸟的眼珠子得换两颗黑琉璃的!” 苏晚卿戳了戳机关鸟的红豆眼,“昨儿我看西域商队的骆驼,那眼珠子亮得能照见人,你这红豆子,远看还以为是被人抠了眼睛的麻雀。”
李师傅刚要回话,机关鸟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直冲着沈砚的书房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书房里传来 “哗啦” 一声,紧接着沈砚捏着张被鸟爪抓得皱巴巴的密函走出来,剑眉拧成了疙瘩,剑穗上挂着的海棠花还没掉,倒先沾了片鸟毛。
“夫人这机关鸟,怕是该叫‘偷函鸟’。” 沈砚把密函递过去,语气里带着无奈,“刚译了一半的边关密信,就被它叼去给你当画纸了。”
苏晚卿接过密函,故意眯着眼看了半天,指尖还沾着没干的紫颜料,在纸上蹭出一串小紫点:“哟,这密文写的是啥?难道是萧景行藏孜然的地方?我昨儿还跟他要两斤,他说要留着烤羊肉,小气鬼。”
话音刚落,萧景行就拎着个油布包从外面进来,包里的孜然味飘得满院子都是:“谁在背后说我小气?这不是给你送孜然来了吗?顺便看看你这机关鸟是不是真能叼果子,别到时候叼来只老鼠,那可就热闹了。”
他刚把油布包放在石桌上,就看见沈砚从梨花木箱子里拿出那本沈铮的日记,纸页都泛着黄,边角还卷着边。萧景行凑过去,探头探脑:“怎么?这就开始读‘沈爹忏悔录’了?要不要我找个说书先生来,给你们添点琵琶伴奏?”
沈砚没理他,翻开日记,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永安五年,接到线报,说西域来的女子与幽冥阁有牵连,我派了人跟着她,却没料到……”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那天她去见玲珑局的人,我本想带人去截,结果被朝堂上的事绊住,等我赶过去时,只看到地上的血迹,还有半支玉簪 —— 正是苏姑娘母亲常戴的那支。”
苏晚卿凑过去,看见那行字后面有个浅浅的指印,像是被人反复按过。她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那支玉簪,在月光下会泛微光,原来当年沈父的监视,竟间接让母亲送了命。
“所以你爹…… 是一直活在愧疚里?” 苏晚卿轻声问,手里的帕子都攥皱了。
沈砚点头,继续往下翻:“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卧底,是玲珑局派来保护秘宝的。我监视她,反倒让幽冥阁的人钻了空子,害了她。” 日记里还夹着张小小的画像,画着个女子站在葡萄架下,眉眼和苏晚卿有七分像,旁边写着 “愧不敢忘”。
萧景行在旁边没了调侃的心思,摸了摸鼻子:“这事也不能全怪沈将军,毕竟当年朝堂乱糟糟的,谁都怕走漏了风声。再说了,现在咱们知道真相了,也不算晚。”
苏晚卿突然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指尖还沾着紫颜料,在他的衣料上蹭了个小印子:“别难过了!你爹要是知道咱们现在好好的,还在侯府种葡萄酿酒,肯定高兴。等葡萄熟了,咱们酿两坛酒,一坛给你爹上坟,一坛咱们自己喝,再烤两串羊肉,撒上萧景行送的孜然,比你对着这日记叹气强多了!”
沈砚看着她,眼底的阴霾散了些,伸手擦了擦她指尖的颜料:“夫人这是想用烤羊肉收买我?”
“那可不!” 苏晚卿眼睛一亮,“我还跟西域商队订了两袋葡萄干,到时候咱们做葡萄干糕,比你书房里的桂花糕好吃十倍!对了,那机关秋千还得改改,得能荡到葡萄架那么高,这样摘葡萄也方便。”
萧景行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合着你们这是借着读日记的由头,又开始琢磨吃的了?我这孜然送的,倒像是给你们的‘解馋基金’。”
沈砚没理他,继续翻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停住了。那页纸上画着个婴儿,裹在襁褓里,眉眼间既有他的影子,又有苏晚卿的模样,旁边还写着 “若有孙辈,愿他平安”。
苏晚卿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你看这婴儿,多像咱们以后的孩子!说不定你爹早就料到,咱们会在一起呢。”
沈砚看着那幅画,嘴角也勾了起来,把日记合上:“说不定吧。” 他抬头看向院子里的葡萄架,阳光透过叶子洒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等装修好了,咱们就在葡萄架下摆张桌子,吃烤肉,喝酿酒,再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好啊!” 苏晚卿立马应下来,转头就对李师傅喊,“李师傅!那机关秋千再往葡萄架挪挪!以后咱们摘葡萄方便,带孩子玩也热闹!”
李师傅应了声,手里的扳手又响了起来。机关鸟在院子里飞着,叼了颗刚摘的海棠果,精准地落在苏晚卿手里。萧景行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摇了摇头,从油布包里抓了把孜然,往厨房的方向走:“得,我还是去给你们准备烤羊肉吧,省得等会儿你们又说我小气。”
侯府的炊烟又升了起来,带着孜然的香味。梨花木箱子里的日记静静躺着,像是在见证着这一切。苏晚卿咬了口海棠果,甜丝丝的,心里想着,等葡萄熟了,一定要酿最好的酒,让沈砚爹也尝尝,他们现在过得有多好。而那幅婴儿画,像是个小小的约定,藏着未来的温柔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