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秘境内遇亡魂袭，夭夭杀魂反渡灵
踏入石门的那一刻，龙夭夭像是坠入了一片凝固的深海。
外界的光与声被瞬间斩断，周遭是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一股冰冷到骨子里的气息，裹挟着尘封万年的腐朽味道，无孔不入地侵蚀而来。普通人在此，恐怕心神都会被这片虚无所吞噬。
龙夭夭却只是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那双金色的竖瞳，在这种极致的黑暗中，反而比在阳光下更加明亮。瞳孔深处，淡淡的金芒流转，轻易便穿透了眼前的虚妄。
这里不是一条狭窄的甬道，而是一片广袤得望不见边际的灰色平原。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沉沉的死气。大地龟裂，铺满了灰白色的粉末，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厚厚的骨灰之上。远处，零星矗立着一些扭曲的、早已枯死的巨树，它们的枝干像一只只伸向天空、充满绝望的手。
之前在洞口听到的那些诡异声响，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无数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她的脑海。那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知的语言，而是一种由痛苦、怨恨、悲伤和不甘所凝聚成的纯粹意念。
“好饿……”
“冷……”
“放我出去……”
“杀……杀了你……”
龙夭夭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找到了。
这些声音的源头。
平原之上，一个个模糊的、扭曲的黑影开始浮现。它们像是被拉长变形的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的轮廓在不断地蠕动、变化，散发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怨念。它们是亡魂，是被诅咒、被囚禁在此地无数岁月，连轮回都无法进入的可怜虫。
当龙夭夭这个鲜活的、带着温暖血气的生命出现时，整片平原都沸腾了。
她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滚烫烙铁。
所有的黑影都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齐刷刷地“看”向了她。那是一种无法用视觉来形容的注视，是成千上万道怨毒意念的聚焦。
下一秒，离她最近的一个亡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烟，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平原的亡魂都暴动了。它们从四面八方，如汹涌的黑色潮水，争先恐后地向着这唯一的生命源头席卷而来！
“来得好！”
龙夭夭不退反进，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由怨念组成的死亡浪潮。
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只要想办法把它们全都引出去，投放到凡人世界，那该是多么盛大的一场灾难？城镇化为鬼蜮，生灵涂炭，怨气冲天……光是想一想，她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眼看第一波亡魂已经扑至面前，那刺骨的阴寒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龙夭夭嘴角的弧度咧到了最大，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了！
她体内的龙力虽已近乎枯竭，但始龙血脉赋予她的肉身，本就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器。
“都给本座——滚开！”
她娇喝一声，五指成爪，指尖弹出寸许长的、闪烁着寒光的金色利甲。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她的身影在亡魂之潮中拉出一道金色的残影，利爪挥过，轻而易举地就将最前方的几个亡魂撕成了碎片。
黑色的怨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哀嚎，但很快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这些东西，物理攻击似乎无法彻底杀死。
“有点意思。”
龙夭夭非但不恼，反而更兴奋了。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指尖的伤口——那是刚才开启石门时被尖刺扎破的。一缕带着淡淡金辉的龙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她看着一个再次朝她扑来的亡魂，心念一动，没有再用利爪，而是屈指一弹。
那滴金色的龙血，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线，精准地射入了那个亡魂的体内。
龙夭夭满心期待地看着，等着看这蕴含着至阳至刚力量的始龙之血，如何将这阴邪的亡魂彻底焚烧成虚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亡魂在被龙血击中的瞬间，确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那由黑气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翻滚，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缕缕黑色的怨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从它体内飞速蒸发消散。
可它并没有像龙夭夭预想的那样，灰飞烟灭。
随着黑色怨念的散去，它那扭曲模糊的形态，竟然开始变得清晰、稳定。原本狰狞的面孔，渐渐化为一张安详平和的脸。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虽然身影半透明，却不再是之前那团污浊的黑影。
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怨毒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平和的灵体气息。
他不再攻击，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对着龙夭夭所在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不是畏惧，而是……感激。
龙夭夭：“……”
什么情况？
她愣神的工夫，更多的亡魂已经扑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挥舞手臂，利爪翻飞，金色的龙血随着她的动作，化作漫天血雾，溅射到周围数十个亡魂的身上。
于是，更加壮观，也更加让龙夭-夭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那不是死亡的哀嚎，而像是解脱的呐喊。
成百上千的亡魂，在接触到龙夭夭血液的瞬间，都开始发生同样的变化。它们体内的怨念被疯狂净化，扭曲的形态被重塑。一个个狰狞的黑影，变成了一个个安详的、半透明的灵体。
有老者，有妇人，有少年，甚至还有孩童。
他们不再疯狂，不再怨毒。他们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整片平原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怨念之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祥和，甚至带着几分神圣的气氛。
那首由痛苦与仇恨交织成的亡魂交响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来自天际的、空灵的、和谐的微弱哼鸣。
龙夭夭彻底傻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周围。
黑色的亡魂之潮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个漂浮在空中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善灵。
他们密密麻麻，将她包围在中心。
他们不攻击，也不言语，只是用一种混杂着解脱、感激和孺慕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所有的善灵，都像那个中年男子一样，对着她，缓缓地、整齐划一地，弯下了腰。
这是一场无声的、横跨万古的朝拜。
龙夭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想干什么来着？
哦，对，她想杀光这些亡魂，然后把它们放出去，祸乱天下，制造一场天大的灾难，成为遗臭万年的女魔头。
可现在呢？
她非但一个都没杀死，反而把它们……全都超度了？
她成了什么？在世菩萨？渡灵天尊？
一股难以言喻的、几乎要让她吐血的荒谬感与挫败感，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
“不……”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上一暖。那层她最厌恶的、代表着“好事做尽”的功德金光，毫无征兆地，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璀璨、更加厚重！金光闪耀，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衬得她宛如神只。
这道金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
一声尖锐、凄厉，充满了无尽抓狂与崩溃的尖叫，响彻了这片刚刚重归宁静的亡魂平原。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杀你们的！！”她对着那些善灵疯狂地咆哮，“你们应该恨我！怕我！为什么不攻击我？！给我变回那副丑陋的样子啊！！”
她的怒吼，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
然而，那些善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流露出一丝悲悯与理解。仿佛在说：我们懂，我们都懂您的苦心。
“啊啊啊啊啊！！”
龙夭夭快疯了。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邪恶计划，所有的破坏欲望，都在这群“不识好歹”的善灵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想毁灭世界，世界却逼着她去拯救。
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吗？！
就在她陷入狂暴，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试图用牙齿将这些善灵咬碎时，那个最先被她“渡化”的中年男子善灵，缓缓地从灵群中飘了出来。
他来到龙夭夭面前，对着她再次深深一揖。
然后，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没有指向别处，而是指向了这片灰色平原最中心、最黑暗的那个方向。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