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杜莺歌胸口那团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阴寒死气的灰黑爪劲,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仿佛在吸食着她本就微弱的生机。她的脸色灰败得如同陈旧的宣纸,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
梁卉捧着那盛放着剩余“青碧返魂汤”的玉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碗中青碧色的药液微微荡漾,散发出奇异的生机与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着阴煞的气息。这药,是救命的仙丹,也可能是催命的毒药。她的目光在杜莺歌濒死的面容和黄天越苍白却稍显平稳的脸上反复扫视,最终,所有的挣扎和恐惧都被一种医者近乎殉道般的决绝所取代。
“晓晓姐,固定好莺歌姐的头部和上身!燕舞姐,帮我按住黄大哥的双手,防止他无意识挣扎!” 梁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快速下达指令。
欧阳晓晓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双手如同铁箍般稳稳扶住杜莺歌的头颈和肩背,眼神死死盯着那团灰黑爪劲。上官燕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般忧虑,跪坐在黄天越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他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脉搏。
梁卉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病人和手中的药碗。她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的药王谷真气,快如闪电般点向杜莺歌胸口那团灰黑爪劲周围的几处要穴!并非攻击,而是引导!
“引脉归流!”
嗤嗤!
几缕淡青色的真气如同细丝,精准地刺入灰黑爪劲的边缘。那团死气仿佛受到了挑衅,猛地一涨,一股更加强烈的阴寒死意爆发出来!杜莺歌身体剧烈一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嘶鸣,灰败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死灰!
就在这阴寒死意爆发的刹那!梁卉的右手动了!玉碗倾斜,勺起满满一勺粘稠的青碧药汤,手腕一抖,药液化作一道青碧色的细线,精准无比地浇淋在她左手真气引导的那几处穴位之上!
滋滋滋——!!!
如同滚油泼雪!青碧药液与那灰黑色的爪劲死气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大量灰黑色的烟雾!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腥甜、阴寒、灼热、生机的诡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杜莺歌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团灰黑爪劲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和剧烈的排斥,在青碧药液的刺激和梁卉真气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扯,剧烈地扭曲、挣扎!
“稳住她!” 梁卉厉喝,额角青筋暴起,左手引导的真气光芒大盛,右手再次勺起药汤,毫不犹豫地继续浇淋!
欧阳晓晓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杜莺歌挣扎的身体,银牙紧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官燕舞也感觉到黄天越的手腕传来一阵阵无意识的抽搐,她紧紧按住,不敢有丝毫松懈。
“给我…出来!” 梁卉眼中血丝密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她左手引导的真气猛地向上一提,如同拔除深嵌的毒钉!
嗤——!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布帛撕裂般的轻响,那团凝聚的、带着裘百戾本源气息的灰黑色爪劲,终于被青碧药液和梁卉的真气硬生生从杜莺歌的胸口“拔”了出来!它脱离了杜莺歌的身体,却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一条尺许长、不断扭曲翻腾的灰黑色气蛇,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死气和怨毒!它似乎还想钻回杜莺歌体内!
梁卉早有准备!就在爪劲离体的瞬间,她左手的真气引导方向猛地一转,如同一条无形的通道,将那扭曲挣扎的灰黑气蛇,强行引向旁边黄天越胸口的膻中穴!
“入!”
梁卉一声清叱,右手剩余的半勺青碧药汤,如同灵蛇归洞,紧随那灰黑气蛇之后,一同灌入了黄天越微微开启的口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灰黑气蛇钻入黄天越膻中穴的刹那!
青碧药汤灌入黄天越喉咙的瞬间!
黄天越原本还算平稳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猛地剧烈痉挛、抽搐起来!他双眼虽然紧闭,眼珠却在眼皮下疯狂转动!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气,混合着之前被压制的青黑色毒气,瞬间从他胸口膻中穴爆发出来,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全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如同扭曲的蚯蚓!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阴寒、剧毒、死气混合的恐怖气息,如同失控的火山,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低沉、压抑、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咆哮,从黄天越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时的清亮或锐利,而是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眼白部分完全被一种混乱、狂暴、充斥着无尽痛苦和毁灭欲望的暗红色所占据!仿佛有地狱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黄大哥!” 上官燕舞失声惊呼,被黄天越体内爆发出的恐怖力量震得几乎脱手!
“压制住他!” 梁卉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破音般的尖锐,“药力在和爪劲、奇毒交锋!这是他体内最凶险的时刻!扛过去,海阔天空!扛不过去…形神俱灭!”
她话音未落,黄天越的身体猛地一挺!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从他体内炸开!上官燕舞和欧阳晓晓同时闷哼一声,被这股力量狠狠弹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黄天越如同失去理智的凶兽,从干草铺上猛地坐起!他浑身笼罩在浓郁的、翻滚不息的黑气之中,那黑气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爪形态,时而又被一股微弱的青碧色光芒强行压制、撕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双手无意识地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胸口,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每一次抓挠,都带起一片黑气和飞溅的污血!
洞窟内,温度骤降!阴寒、死气、剧毒混合的气息充斥每一个角落,连那汩汩的泉水似乎都凝滞了!夜明珠的光芒被翻滚的黑气遮蔽,光线变得昏暗而压抑。
“天越!” 上官燕舞挣扎着爬起,看着状若疯魔的黄天越,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想冲上去,却被那狂暴混乱的气息逼得无法靠近。
欧阳晓晓也扶着石壁站起,看着黄天越痛苦挣扎的模样,又看向旁边呼吸虽然微弱、但胸口那致命灰黑爪劲已然消失、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死灰的杜莺歌,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梁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再次扑到黄天越身边。她不敢再触碰他,只能焦急地看着,双手颤抖地捧着最后一点药渣,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引毒入体,以毒攻毒,这本就是医道禁忌中的禁忌,九死一生!此刻,能救黄天越的,只有他自己那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体内那生生不息的九转归元功本源!
“黄大哥…撑住啊…” 梁卉的声音带着哭腔,喃喃自语。
就在这绝望笼罩的时刻!
一直盘坐在洞窟最深处、仿佛与世隔绝的尺先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穿透翻滚的黑气,落在了黄天越身上。他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甚至…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黄天越的挣扎越来越剧烈,痛苦的低吼变成了凄厉的咆哮!他体内的混乱似乎达到了顶点!那翻腾的黑气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坚韧、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燃烧了亿万年的金色火星,猛地在他丹田最深处,那被重重剧毒和死气包裹的九转归元功核心本源中,骤然亮起!
嗡——!
一声只有黄天越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宏大嗡鸣响起!
那点金色的火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种,又似在无尽压力下诞生的璀璨星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磅礴、浩瀚、至刚至阳、蕴含着“万物归元”、“生生不息”无上真意的力量,如同沉睡的远古神龙苏醒,轰然席卷他全身的经脉!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那狂暴肆虐、试图侵蚀一切的剧毒、死气、爪劲余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
滋滋滋——!
黄天越体表翻滚的浓郁黑气,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发出剧烈的声响,迅速变得稀薄、溃散!那些紫黑色的、如同蚯蚓般扭曲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颜色也由紫黑转为深红!
他体内那混乱、狂暴、毁灭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梳理!剧毒被那磅礴的金色力量包裹、分解、转化!裘百戾那阴寒霸道的爪劲余力,在这至刚至阳的归元真意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不甘地挣扎、嘶鸣,最终也被强行磨灭、同化!
黄天越那布满血丝、充斥着狂暴毁灭欲望的暗红色双眼,如同被清泉洗涤,血丝迅速褪去,混乱的暗红被一种深邃、平静、如同星空般的漆黑所取代!那黑色之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历经劫波后的沧桑。
他疯狂抓挠自己胸膛的双手,猛地停滞在半空。身体剧烈的痉挛也瞬间平息。他依旧保持着坐姿,赤裸的上身布满了自己抓出的血痕和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口,但那些伤口流出的血液,颜色不再是污黑,而是鲜红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同星空般浩瀚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这股气息并不狂暴,却蕴含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内在力量,仿佛他整个人已经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磅礴伟力。他体内原本沉重滞涩、如同泥沼的内息,此刻变得圆融无碍,生生不息,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江大河,在宽阔坚韧的河道中自由流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着奇妙的共鸣,连洞窟内微弱的空气流动、夜明珠光线的细微变化,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之中。
洞窟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死气和狂暴混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生机。夜明珠的光芒重新变得柔和明亮。
上官燕舞、欧阳晓晓、梁卉,三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蜕变。刚才还如同地狱凶兽般挣扎嘶吼的黄天越,此刻却平静地盘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深不可测的气息。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流出的鲜血却鲜红夺目,再无半分中毒的迹象。那笼罩全身、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怖黑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是…” 上官燕舞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转归元…归真境?” 洞窟深处,一直沉默的尺先生,第一次发出了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极其轻微的低语。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清晰地闪过一丝震动。归真境!那是九转归元功传说中才存在的至高境界!返璞归真,身融天地!这小子…竟然在生死边缘,借外力剧毒和自身本源之力对冲的毁灭压力下,硬生生破开了那道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天堑?!
黄天越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映照出世间万象。他眼中的狂暴、痛苦、迷茫尽数消失,只剩下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明澈和一种内敛到极致的强大自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又内视了一下体内那奔腾不息、圆融无碍、比之前雄浑精纯了数倍不止的九转归元真气,以及那被彻底转化、化为己用、反而隐隐增强了真气底蕴的残余毒力和爪劲,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呆滞的众人,最后落在梁卉那张满是泪痕和难以置信的小脸上。
“梁姑娘…辛苦了。”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如同磐石般沉稳。
“黄…黄大哥?!” 梁卉如梦初醒,看着黄天越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身上那代表着生机与强大的气息,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喜极而泣!“你…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黄天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旁边昏迷的杜莺歌,眉头微蹙:“莺歌姑娘她…”
“莺歌姐胸口的爪劲已经被引出来了!她…她虽然还很虚弱,但性命之忧已解!” 梁卉连忙说道,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多亏了黄大哥你…承受了那股爪劲…”
黄天越的目光在杜莺歌苍白却平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梁卉,眼中带着一丝感激:“是你救了我们。若非你的妙手和决断,我与莺歌姑娘,恐怕都已…”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天越!” 上官燕舞再也忍不住,扑到黄天越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感受着他体内那磅礴而沉稳的力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黄天越反手轻轻握住上官燕舞冰凉的手,温热的真气如同暖流般渡了过去,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心神:“燕舞,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欧阳晓晓。欧阳晓晓此刻正蹲在杜莺歌身边,仔细查看着她的状况,感受到黄天越的目光,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与黄天越深邃平静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份无需言说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同伴的关切,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对彼此在危局中表现的认可。
“咳。” 尺先生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复杂情绪的氛围。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落在黄天越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归真境…果然名不虚传。能在剧毒攻心、外力侵体、濒临死境之下,破而后立,踏入此境。小子,你的造化,不小。”
黄天越看向尺先生,目光沉静而带着敬意。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中年人,体内蕴含着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力量。方才在混乱中,他依稀感知到正是此人关键时刻出手惊退了裘百戾,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安全的所在。
“晚辈黄天越,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收留之德!” 黄天越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虽然他此刻实力暴涨,踏入传说中的归真境,但面对眼前深不可测的尺先生,他心中只有敬重。
尺先生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救你,亦是自救。你体内的隐患虽除,境界亦突破,但根基尚未稳固,外伤亦需处理。此地虽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赵明德与裘百戾,不会善罢甘休。三日之期,已过两日。最迟明晚,此地必有祸事。你们需尽快恢复,准备突围。”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劫后余生喜悦中的众人。
是啊!危机并未解除!外面依旧是步步杀机的洛阳城!裘百戾的凶戾,赵明德的狠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黄天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那属于归真境的强大感知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扩散开来,轻易地穿透了厚实的石壁,清晰地“看”到了外面依旧肆虐的风雪,感知到了更远处洛阳城内无数混乱的气息,甚至隐隐捕捉到几股强大的、带着明显恶意的意念正在如同猎犬般四处搜寻!其中一股阴寒、虚弱却依旧充满暴虐的气息,尤为清晰——正是裘百戾!他果然在恢复,而且速度不慢!
“前辈所言极是。” 黄天越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梁姑娘,莺歌姑娘的伤势和我的外伤,就麻烦你了。燕舞,晓晓,你们也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此地灵气尚可,对稳固境界、恢复伤势有益。”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稳住了众人的心神。
“好!” 梁卉立刻应道,再次展现出药王谷传人的专业素养,立刻开始为黄天越处理身上那些狰狞的外伤,同时关注着杜莺歌的情况。
上官燕舞和欧阳晓晓也重重点头,各自找地方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调息,恢复消耗巨大的内力和伤势。她们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恶战。而能否突围,最大的希望,或许就在这个刚刚完成惊人蜕变、踏入归真境的黄天越身上!
黄天越也再次闭上双眼。他并未急于处理外伤,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归真境,身融天地,真气圆转无碍。他需要尽快熟悉这全新的境界,将暴涨的力量彻底掌控!他体内的九转归元真气如同浩荡的长河,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腾流转,每一次循环,都带来强大的力量感和对周围环境更加清晰的感知。那些外伤在强大的生机和真气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洞窟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梁卉处理伤口时轻微的声响,和众人绵长悠远的呼吸吐纳声。然而,这份安静之下,却涌动着更加汹涌的暗流。尺先生重新坐回角落,黝黑铁尺横于膝上,闭目养神,如同蛰伏的磐石。但他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覆盖了整个地下空间,甚至延伸到了地面之上,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洞内的众人都在争分夺秒地恢复力量,巩固境界,处理伤势。而洞外,洛阳城的黑夜,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风雪呜咽,杀机四伏。赵明德布下的天罗地网,裘百戾恢复中的致命杀意,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正一步步逼近这最后的藏身之所——“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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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府衙,灯火通明,气氛肃杀得如同灵堂。
后堂密室,炭火依旧,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焦躁。
赵明德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如同擂鼓。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整整两天两夜!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衙役、捕快、城防营、收买的帮派、豢养的地痞眼线,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隐秘渠道!将整个洛阳城翻了个底朝天!挨家挨户,掘地三尺!连城外废弃的矿洞、荒山野岭都派人搜了个遍!
可是,黄天越那一伙人,连同那个神秘出手的“高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
“废物!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 赵明德猛地抓起桌案上最后一个完好的茶杯,狠狠摔在跪在地上的孙幕僚面前!瓷片飞溅,划破了孙幕僚的额头,鲜血直流,他却不敢擦拭分毫。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孙幕僚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实在是…实在是那伙人藏得太深了!我们的人已经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遍了…连…连老鼠洞都没放过啊!可…可就是…”
“就是找不到?啊?!” 赵明德一脚踹在孙幕僚的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找不到!找不到!明日便是三日之期!裘供奉一旦恢复,找不到人,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你知不知道!”
孙幕僚在地上翻滚哀嚎,涕泪横流:“大人!大人饶命啊!卑职…卑职还有一个想法…”
“说!” 赵明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孙幕僚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大人!城南…城南那片废弃多年的‘鬼哭坳’贫民窟!那里地形复杂,断壁残垣无数,地下还有早年废弃的矿道和防空洞…我们的人虽然搜过,但那里实在太大太乱,有些地方…有些地方我们的人也没敢深入…或许…或许他们…”
“鬼哭坳?” 赵明德眼神一凝,随即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对!那片鬼地方!我怎么把它忘了!传令下去!立刻!马上!给我把鬼哭坳彻底围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调集所有城防营强弩手!把‘毒阎罗’新配的‘销魂蚀骨散’全给我带上!找到入口,不管里面是什么,先给我灌毒烟!灌毒水!我要他们…死得连渣都不剩!”
“是!是!卑职立刻去办!” 孙幕僚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密室。
赵明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漆黑如墨、风雪呼啸的夜色,脸上肌肉扭曲,眼中是歇斯底里的怨毒和疯狂。
“黄天越…尺量天地…不管你们躲在哪里…明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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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洞窟深处。
盘膝而坐的黄天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幻灭,一股无形的、凝练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洞窟,清晰地“看”到了正在为杜莺歌擦拭额头的梁卉,看到了闭目调息、气息平稳了不少的上官燕舞和欧阳晓晓,也看到了角落如同磐石般沉寂的尺先生。
他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岩层,投向地面之上,投向洛阳城的方向。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锁定这片区域的、带着浓烈恶毒和疯狂杀意的意念,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在他归真境的强大感知下,变得无比清晰!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外伤在强大的生机和真元滋养下,已然结痂。一股磅礴而内敛的气息,如同即将苏醒的巨龙,在他体内缓缓升腾。
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