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已收拾妥当,背好行囊,再次汇入开始缓慢向前蠕动的人流,谢应堂依旧走在最前,王肖居中,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徐小言的位置,小言则跟在最后,一边走一边调整着背包的肩带。
晨光熹微中,这支庞大队列开始沿着荒废的道路,向着西北方向,再次开始了它漫长而不知终点的跋涉。
三人凭借相对充沛的体力,在行人中不断穿行,超过那些拖家带口、负担沉重的人,也越过那些虽然身强体壮却因饥饿或伤病而落伍的人。
用体力超越他人,虽然也会引来一些或羡慕、或嫉妒、或麻木的目光,但比起在营地中争夺地盘,引发的冲突要小得多,大多数人只是默默看着他们超过,顶多在心里暗叹一声,便继续低头赶自己的路。
连续跟着大部队行进了两天,徐小言凭借其细致的观察力,大致摸清了这支庞大队伍的行进规律:清晨六点左右,军队核心区域会传来隐约的动静和哨声,这便是拔营出发的信号。
中午十二点,队伍会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停下来,进行约莫一个小时的短暂休整,这个时间段极其紧张,几乎只够人们喘口气,喝点水,啃几口冰冷的干粮,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离开大队去寻找额外的食物,傍晚六点,当天色开始转暗,队伍会再次停下,在一片选定的区域进行过夜休整。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一天长达十二个小时的高强度行走跋涉,极大地消耗着每个人的体能,当晚上六点终于可以停下时,绝大多数人已经筋疲力尽,只想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哪里还有多余的体力再去周围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区域仔细搜寻食物?
然而,不寻找食物,就意味着坐吃山空,或者等着饿死,这种巨大的生存压力下,直接导致了队伍内部掠夺行为的滋生和常态化,那些体力尚存、或者本身就抱持着掠夺心态的人,便将目标对准了那些看起来更弱小、或者戒备心不强的幸存者,抢夺他们本就不多的口粮,成了最快、最省力的“获取”方式。
而那些被抢走了食物的人,瞬间陷入了绝境,没有食物,他们无法支撑第二天的长途跋涉,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脱离大队,就地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而这一停下,往往就意味着再也跟不上队伍行进的速度,最终被无情地抛在后面,自生自灭。
因此不断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掉队、消失,但四面八方又有新的幸存者听闻消息,不断汇入这支队伍,这就形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弱者被淘汰,新的人群加入,而能够始终紧跟军队步伐的,几乎都是在体力、心性、手段上有着过人之处的人。
三人不断超越疲惫的人群,逐渐靠近了队伍的前端,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能更接近军队一些时,一道无形的壁垒出现了。
前方,约莫百来号人明显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团体,他们不像后面散乱的人群那样各自为政,而是有着隐约的队形和分工,几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的男人分布在团体外围,像是巡逻的哨兵,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外人”,他们的目光扫过谢应堂三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警告,仿佛在说“此路不通”。
王肖一见这情景,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眉头拧紧,嘴巴张开,那句“他妈的挡什么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凭什么大家同样是逃难的,你们就能霸着最好的位置?
就在他发声的前一刻,谢应堂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不动声色地扯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王肖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梗着脖子,愤愤地瞪着前方那堵“人墙”。
谢应堂没有看王肖,率先停下了继续向前的脚步,转而带着两人向侧后方稍微退开,与那个团体保持了约莫四五十米的距离。
徐小言看着前方那俨然已成气候的百人团体,又看了看身边强压下怒火的王肖和面色沉静的谢应堂,心下明了,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开口道“这是……提前拉帮结派,划好地盘了?”
谢应堂微微颔首,目光依旧留意着前方的动静,声音低沉平稳“强龙不压地头蛇,看他们的样子,形成这种格局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之间有默契,我们三个硬闯,讨不到好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先忍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徐小言听罢,无奈地叹了口气。
连续四天枯燥而疲惫的跋涉,让整个队伍都弥漫着一种麻木的沉寂,第五天,天色刚刚变黑,队伍如同往常一样缓缓停下,人们带着一身尘土和倦意,开始寻找各自今晚的落脚点。
徐小言三人因为要抢占相对靠前、靠近那个小团体的位置,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立刻生火,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稍作休整再考虑生火取暖的事。
就在这时,后方队伍中段和尾端,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混乱的惊叫和骚动!
起初是几声带着疑惑和不适的叫嚷“哎哟!这是什么虫子啊?黑不溜秋的,直往身上爬!”“哎呀!我的身上好疼好痒!是蚊子吗?不对啊,这东西没翅膀!”声音里充满了被叮咬后的痛苦和突然袭来的恐慌。
紧接着,一个带着极度惊恐、几乎变调的声音尖利地划破了夜空,像是一把冰锥刺入了每个人的耳膜“天啊!!!是蜱虫啊!!!我老家山里见过这种鬼东西!跑!快跑啊!!别让它咬着!”这个认知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
“蜱虫?是那种会吸血、会传染病的蜱虫?”
“别被它咬到!听说咬了会发高烧,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