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老夫子正把光标悬停在Guest的Ip追踪路径上,指尖离回车键只差半厘米。
消息弹出来,三个字:「在吗?」发信人是陈小姐。
他愣了一下。这号码存了三年,头一回响。
还没来得及想是福是祸,第二条语音就到了:“我在你公司楼下,能上来吗?十万火急。”声音压得很低,却抖得厉害,像冬天里没穿够衣服的人强行镇定。
老夫子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一个是b区三楼那个刚冒头的访客账户,另一个是上次见她时,她站在会议室门口说“谢谢,但我有男朋友了”的表情。
他回了个字:“等。”
顺手点了加密归档,把Guest的日志拖进后台自动监控队列,标注【待续追踪】。系统安静地吞下了数据流,界面右下角跳出一个小小的运行图标,像只蹲着不动的青蛙。
他起身往茶水间走,脚步不快,但没停。路过打印机时瞥见大番薯的保温杯还卡在出纸口,估计又是谁乱塞A3纸惹的祸,但他没管。
推开茶水间的门,一眼就看见她坐在角落那张塑料椅上,风衣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里死死攥着个旧病历袋,边角都磨白了。头发扎得马虎,几缕碎发贴在额角,像是赶路时一路吹乱的。
“你怎么来了?”他问。
她抬头看他,眼睛有点红,不是哭过那种肿,而是熬出来的暗红。“我妈……现在医院住着,情况不太好。”她说得断断续续,“医生说要组织会诊,可排不上专家,最快也得等两周。”
老夫子没坐下,靠在桌边,语气平得像在听项目汇报:“哪家医院?”
“市一院。”
“哪个科?”
“肿瘤中心。”
他点点头,从包里抽出平板,手指划了几下,打开一个灰底蓝框的界面,输入指令:【启动医疗资源匹配模块,关键词:多学科联合诊疗、近期可调度专家、跨区域协作可行性】。
进度条开始动,一圈圈转着,像食堂门口那只总在转圈追尾巴的小狗。
陈小姐看着他操作,忽然问:“你真能找人?”
“不一定找得到人,”他说,“但我能知道哪些人最近有空档,擅长这类治疗,有没有远程会诊权限。”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不是我懂,是工具厉害。”他没提金手指三个字,只说,“就跟查快递物流似的,只不过这次送的是专家号。”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肩膀松了一点。
这时平板嗡了一声,第一波结果跳出来:三家医院,五位专家,分别在江城、临安和北平,未来七十二小时内有临时可调配窗口。
老夫子快速扫了一眼,点了保存,命名为【候选池A】,又加了个备注:需验证平台兼容性。
“接下来得调原始影像资料,”他说,“没有片子,专家看不了。”
“我已经让主治医生申请调阅了,但他们说手续要三天。”
“那就别等手续。”他掏出手机拨号,“喂,大番薯,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咀嚼声,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声音:“吃煎饼呢……咋了?”
“吃完赶紧过来,三楼茶水间,有活儿。”
“老赵又整你?”
“不是,救人。”
十分钟后,大番薯冲进来,帽子歪在一边,手里还捏着半块煎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啥紧急任务?”他咽下最后一口,抹了把嘴。
老夫子把一叠复印件递过去:“去市一院病案室,把这个交给李主任,说是预约调阅原始影像资料。”
大番薯低头看材料:“哦——就是拿片子呗。”
“对。就说是我让来的。”
“那我要是找不到李主任呢?”
“你就说‘老夫子说今天必须拿到’。”
“然后呢?”
“再加一句——‘要是不行,他就亲自来讨说法’。”
大番薯眼睛猛地亮了:“哎哟!威胁战术!”他把资料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要跑,结果忘了自己还拎着保温杯,胳膊一甩,杯子撞上垃圾桶,哐当一声。
他弯腰捡起来,扭头喊:“放心吧!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老夫子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叹了口气。
回头见陈小姐正盯着他,眼神有点复杂。
“其实我知道,你不欠我什么。”她说。
“这不是欠不欠的问题。”他低头继续看平板,“是能做就不该袖手。”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病历袋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搁在上面,像是怕它飞了。
老夫子切换到后台数据分析界面,发现系统正在加载一位北平协和医院专家的历史协作记录,包括设备接口偏好、常用会议平台版本、甚至是否接受非本院患者资料上传。
他正准备标记优先联系对象,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大番薯发来的消息:【到了!正往病案室走!】后面还附了个自拍,背景是医院走廊,他咧着嘴笑,头顶的日光灯照得脸发绿。
老夫子回了个“稳住”,刚放下手机,平板又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候选专家中,江城附属医院王教授今日下午两点至四点开放远程会诊通道,支持跨平台接入,历史接诊外院患者比例达68%】。
他立刻勾选锁定,加入【候选池A+】,同时标记下一步动作:需获取患者Id与医院授权码。
这时陈小姐忽然开口:“他们为什么不给安排?明明床位有空,医生也有时间……”
“有时候不是有没有空的问题。”老夫子看着她,“是流程卡在哪儿,谁说了算。”
“你是说……有人故意拦着?”
“我没证据。”他抬眼,“但系统不会骗人。如果五个专家都排不上,那可能是真忙;但如果连一个临时窗口都挤不进去,那就不是运气问题了。”
她咬了咬嘴唇,没反驳。
老夫子合上平板,声音放轻了些:“别急,我们现在已经有三条路可走。只要片子拿到,两小时内就能确定谁能上。”
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袋的边缘,忽然说:“上次你说想请我吃饭,我没去。”
“嗯。”
“那时候我觉得,你接近我只是为了项目合作。”
“我不是。”
“现在我相信了。”
老夫子没接话,只把平板重新打开,刷新了一遍数据流。进度条仍在滚动,新的匹配模型正在生成热力图,显示各专家响应速度与协作意愿的综合评分。
窗外传来电梯“叮”的一声。
应该是大番薯回来了?不对,这才过去二十分钟。
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七分。
正想着,手机又震。
这次是系统警报:【侦测到Guest活动状态变更,当前行为模式与人事档案室日常访问记录存在显着偏差,疑似非授权查阅高管背景资料】。
老夫子眉头一皱,手指迅速切回安全监控界面。
可还没等他点开详情,茶水间的门又被推开。
大番薯探进半个身子,满脸通红,喘着粗气:“老夫子!我把片子拿到了!李主任一听是你让我来的,立马就给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U盘,像举着战利品。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机上的警报提示,沉默两秒,把平板推到陈小姐面前。
“现在,”他说,“我们开始真正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