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把玉佩塞进怀里,手指碰到剑柄时,天边刚泛起灰白。他没再坐回去,也没拔那插在青石里的剑——而是直接抬脚,一脚踹在石缝边上。剑身一震,自行跃出半尺,他顺势握住,反手入鞘。
马就在院外拴着,缰绳还搭在桩上,是他昨夜回来时随手系的。他翻身上马,连马鞍都没拍一下,双腿一夹,马蹄扬起尘土,沿着官道直奔南面。
风刮在脸上,带着点干涩的痛。他肋骨处那道旧伤开始发紧,像是有人拿钝刀在里面慢慢锯。但他没停,反而催得更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三百里路,一天一夜,死也得赶到。
系统提示在他耳边响起来:“经脉负荷已达临界,建议调息。”
他冷笑一声:“闭嘴。”
他在树梢上跳了大半夜,轻功是拼着真气乱窜硬撑的。《太极剑》的柔劲被他拧成一股绳,拉着五脏六腑往前拽。人累了能歇,可火一起,烧的就是命。
次日黄昏,他看见了烟。
不是炊烟,也不是灶火,是那种黑中带红、卷着油味的浓烟,从远处低洼地带往上翻滚。空气里飘来一股焦臭,混着铁锈和皮肉烤熟的气息。他知道,晚了。
村子已经不成样子。屋舍塌了一半,墙倒了,梁木还在冒烟。几棵枯树上挂着尸体,有男有女,手脚被麻绳捆着,脖子歪到一边,眼珠凸出,死得不干净。几个孩子缩在井边,脸上全是灰,不敢哭,也不敢动。
空地上堆着柴垛,上面绑着三个妇人,嘴里塞着布条。二十三个黑衣人围在四周,披着天尊暗纹斗篷,手里拎着火把,正笑着往柴堆上浇油。
“听说燕十三来了?”一人回头,看见林风站在村口,咧嘴一笑,“正好,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血祭’。”
没人冲上来。
他们不急。他们知道他赶了一天一夜,知道他体内真气早就不稳,知道只要他动手救人,就得先破阵。而破阵,就得耗力。
林风没说话。他走到离人群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右手缓缓搭上剑柄。
“你要是现在跑,我们还能让你多活一会儿。”另一人喊,“慕容姑娘说了,只要你交出《独孤九剑》记忆,她可以留你全尸。”
林风拔剑。
不是一剑,也不是连斩。他只是轻轻一挥,剑尖划过空气,像在写字。
第一道剑气贴地而出,细如发丝,却快得看不见轨迹。它掠过第一个杀手脚踝,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向前扑倒,脖子上一道红线慢慢渗开。
第二道从空中斜切,第三道自下而上,第四道绕后穿喉。二十三人,二十三道痕迹,几乎在同一瞬完成。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点燃火把。
一个接一个倒下,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脖子拉倒。最后那个举着油壶的,壶还没落地,头已歪向肩膀。
林风收剑入鞘,走过去割断绳索。三个妇人瘫在地上,抖得说不出话。他蹲下,一手按住其中一个心口起伏剧烈的女人,闭眼凝神。
真气顺着掌心送进去,像水流过干涸的沟渠。他记得赛华佗教的法子——不是猛冲,是缓导。一点点把淤堵推开,让心跳重新稳下来。
旁边有个孩子蜷在角落,胸口凹了一块,呼吸微弱。林风过去,两指并拢,在他膻中穴轻轻一点,又运起一丝极细的剑气,送进肺脉。那孩子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眼皮颤了颤,总算有了气息。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孩子嘴里。这是昨晚练针前,赛华佗塞给他的,说“万一路上遇到重伤的,别光靠剑”。
他现在明白了。
杀人用剑,救人也用剑。但救人的那一剑,比杀人的难十倍。
他站起来,扫视全场。尸体横七竖八,活着的不过十几个,全都伤痕累累。他从包袱里掏出几块碎银和一瓶止血散,交给一个还能站稳的老汉。
“找个地方埋人,给孩子煮点热汤。”他说,“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老汉哆嗦着手接过钱,突然跪下,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了一片。有人磕头,有人哭喊“剑仙救命”,声音杂乱,却都是真心。
林风没受这一礼。他转身走到最后一个倒下的杀手身边,那人还没断气,嘴角抽搐,眼里全是恨意。
“你们……不止这点人。”林风踩住他手腕,把人翻过来,“还有谁?”
那人笑,牙缝里溢出血沫:“你在找死……慕容姑娘在东海……岛上等你……你逃不掉的……”
林风低头看着他:“告诉她,我燕十三,随时奉陪。”
话音落,脚下用力,骨头断裂声闷响一声,那人脑袋一歪,不动了。
林风站在原地,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他不想当什么剑神,也不愿被人跪。可他知道,这一战之后,江湖不会再让他安静练针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
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尘土扬起,一面旗帜在夕阳下展开,写着四个大字:“正道清剿”。
领头那人一身青衫,腰悬长剑,面容冷峻却不显杀气。他勒马停下,翻身下地,朝林风走来。
“你来得早。”谢晓峰说。
“杀得也快。”林风答。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多问。谢晓峰扫了一圈现场,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他抬手,身后十余名武当弟子立刻分散开来,有人查看尸体,有人安抚村民,动作利落,毫无喧哗。
“你是冲消息来的?”林风问。
“不是。”谢晓峰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林风一怔。
“铁真真昨天夜里到了武当山。”谢晓峰盯着他,“她说你会来这里,说你不会袖手旁观。”
林风没说话,只觉胸口有点发闷。
“她还说,你学会了用剑救人。”谢晓峰顿了顿,“这很难得。”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有刚才施救时沾上的血迹,已经半干,颜色发暗。他没擦。
“我不是为了难得才学的。”他说。
“我知道。”谢晓峰点头,“所以我也来了。”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旗子啪地一声展开。林风望着那面“正道清剿”的幡,忽然笑了下。
“你们武当什么时候也开始打这种旗了?”
“今天刚做的。”谢晓峰面不改色,“欧阳明日设计的,说要震慑邪祟。”
林风哼了一声:“他还坐着轮椅呢,心思倒挺野。”
“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不能等。”谢晓峰看向海边方向,“慕容秋荻不会只派这些人。这只是开始。”
林风点点头,握紧了剑柄。
“那就让她来。”他说,“我正好缺个地方,把新剑法练熟。”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你要用‘生生不息’?”
“不用那个,压不住她的杀意。”林风眯起眼,“但我可以让她尝尝,什么叫‘以生克死’。”
两人沉默片刻。夕阳沉到山后,天边只剩一抹残红。村口焦木之下,林风站着没动,剑仍在鞘中,手却一直没松。
远处海风渐起,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