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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在这段时间里,苏小小没有离开功过司实验室附近。她靠坐在实验室外冰冷的金属长廊墙壁下,闭目调息,同时也将自己那因三钥之力而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觉,小心翼翼地探向实验室内部。

由于之前共同对抗扰神叉时产生的能量共鸣,以及墨衡昏迷前毫无防备的精神状态,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在空气中的精神印记,让她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更深层、更加震撼的记忆信息碎片。这些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与她所知的信息、坤元的告诫相互印证,逐渐勾勒出一个更加完整、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真相图景。

她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当年的墨玄,那位惊才绝艳、傲视同侪的天才,他投身“天命”的初衷,或许并非世人所想的单纯为了追求无敌的力量或至高无上的权柄。

他更像是一个走到了知识尽头、陷入绝望的求道者。他穷尽毕生心血,推演天道运转,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窖的结论——现有的天道法则存在着一个与生俱来、无法弥补的“缺陷”。

这个缺陷会导致天地能量在漫长岁月中周期性失衡,最终引发无法避免、足以毁天灭地的“纪元大劫”,比如……那淹没一切文明痕迹的“末日洪水”。在他看来,这不是偶然,而是这套天地规则固有的、注定会爆发的“bug”。

而“天命”,这个来自世界之外、难以名状的庞大意识,向他揭示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彻底打破这令人绝望的轮回,摧毁旧有的、有缺陷的天地法则,并以其为基石和参照,重新定义一个绝对“完美”、永恒稳定的新天道的方法!

这个疯狂而宏大的计划,需要汇聚散落的天道碎片(四祗之钥)作为构筑新法则的“基石”,需要难以想象的、海量的各种特定能量(包括地脉、水灵、魂力、情绪能量等,即所谓的“燃料”)作为“驱动力”,更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坚韧、并且深刻理解(哪怕是扭曲理解)现有法则的意志核心,来主导和驾驭这一切。

墨玄,接受了这个看似是“唯一出路”的挑战。

他认为这不是毁灭,而是一种极端意义上的“救世”,是以一场彻底的清算与重建,为渺小的众生寻求一个一劳永逸、再无灾劫的“完美世界”。

他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意识到了过程的残酷、自身人性的逐渐泯灭,以及被“天命”同化的巨大风险。

因此,他才在某个关键节点,分离出了墨衡这个“善念化身”——这既可能是为了保留一份最初的“纯粹”与“良知”,作为万一计划失控或自身彻底疯狂的“保险”;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对这疯狂计划本身所产生的一丝不确定与……忏悔?

而如今,窃天盟所做的一切——不择手段地收集天道碎片、大肆搜刮各种能量“燃料”、如今不惜代价地追捕墨衡——都是为了推进这个“灭世以救世”的疯狂计划。炼化墨衡,补全自身缺失的“锚点”,是为了让墨玄能更稳定、更完全地掌控整个进程,而不是在最后关头被“天命”彻底吞噬,沦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工具。他们追求的,是一个由墨玄(补完版)主导的、“完美”的新世界。

当墨衡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意识重新汇聚,感受到自身那丝微妙的变化以及脑海中多出的那些模糊记忆轮廓时,苏小小走进了实验室。她没有隐瞒,将自己感知到的这些信息,结合墨衡自己的“闪回”记忆、坤元的告诫以及天文台首领的话语,坦诚地、详尽地告诉了他。

实验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微弱嗡鸣。

墨衡坐在那张惯用的金属椅子上,低着头,双手交叉用力地抵在额前,遮挡住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体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墨玄为了切割“恶”、为了更方便地行恶而抛弃的“无用部分”,是为了对抗而存在的武器。却万万没想到,真相可能更加复杂、更加曲折,甚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哀。他的本体,那个曾经才华横溢最终却走向极端的大长老,其初衷或许并非纯粹的邪恶,而是怀抱着一个看似拯救、实则通往更大毁灭的……歧路理想。

“所以……他分离我,或许并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保险’……”良久,墨衡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难言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恍然,“也可能……是在他彻底斩断与人性的联系、完全投入‘天命’怀抱之前,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人性’的证明?或者说,是一个……可以让他,或者说让‘我们’,在最终时刻……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小小,也看向刚刚闻讯赶来的林枫和苏娇娇(通过重新建立的投影连接)。他的眼中虽然还残留着困惑与挣扎的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拨开迷雾、认清现实后的清醒与坚定。那是一种卸下了沉重包袱,又毅然肩负起更明确使命的眼神。

“我明白了。”墨衡深吸一口气,仿佛将胸腔内所有的浊气都吐了出去,站直了身体。他的投影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凝实。“我不是墨玄。我拥有他的部分本源,知晓他的部分计划和知识,也保留着他或许早已遗忘或刻意摒弃的……最初追求知识时的那份‘纯粹’与‘善念’。但我的经历,我的选择,我所守护的一切,塑造了现在的我——墨衡。”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窃天盟的计划必须被阻止。不是为了地府,也不是为了向墨玄复仇,而是为了无数像小芸那样无辜的生命,为了这个或许存在着不公与缺陷,但却无比真实、充满了无数可能与希望的……现实世界。”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我的存在,我的知识,我与他(墨玄)之间的这份特殊联系,就是对抗他、对抗‘天命’最关键的钥匙之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直面。”

他转向不知何时也已接入通讯、静静旁听的阎王投影,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陛下,我请求,正式加入苏小小的团队,以核心成员的身份,参与后续所有针对窃天盟、寻找‘风祗之钥’、以及挫败其最终阴谋的行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墨玄的思维模式、‘天命’的运作方式以及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我的知识和存在,应当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阎王悬浮在空中的投影,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随意与调侃,只剩下无比的严肃与深沉的审视。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墨衡身上,仿佛在衡量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分决心。整个通讯频道安静得落针可闻。片刻之后,阎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墨衡,你可想清楚了?此路一去,再无回头之机。你将成为窃天盟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抓捕你。而你自身的秘密,也可能成为团队中不确定的因素。地府可以给予你必要的支持和庇护,但更多的凶险,需要你们自己去面对。”

“我想清楚了。”墨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已做出选择。无论前路如何,我愿与团队共进退,为阻止这场浩劫,竭尽全力。”

“好。”阎王缓缓点头,一锤定音,“既然如此,本王准了。从即刻起,墨衡正式加入苏小小特别行动团队,享有相应权限,并负责提供关键情报与战略分析。望尔等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是!”苏小小、林枫、苏娇娇齐声应道。团队的核心智囊与关键成员,在此刻正式确认,尽管前路未知,但凝聚力空前。

目标无比清晰地摆在了面前:阻止窃天盟的“灭世救世”计划,夺回所有天道碎片!而下一步,就是找到并夺取那最后的“风祗之钥”!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结合我对墨玄思维习惯、‘天命’能量偏好以及‘风’之特性的分析判断,”墨衡立刻进入角色,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调出复杂的星图、能量分布图和古籍残卷影像,“‘风祗之钥’最有可能被藏匿,或者正在被他们尝试激活、利用的地点,是位于大陆西南边境,那片被称为‘寂灭风眼’的死亡峡谷。那里终年被混乱的能量风暴笼罩,空间结构不稳定,天然隔绝内外,环境极端恶劣,易于隐藏重大秘密,也便于他们进行一些危险而隐秘的仪式。”

“寂灭风眼……”苏小小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就充满凶险的名字,仿佛能感受到从那遥远之地传来的、狂躁而不羁的风之咆哮。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苏娇娇摩拳擦掌,灵媒之力让她对那遥远峡谷传来的、混乱狂暴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极致灵动与不羁本源的气息,充满了好奇与一种莫名的吸引。

林枫已经开始清点随身空间法器里的物资:“需要做最充分的准备。阵旗、丹药、防护符箓、高阶灵石……那里的能量乱流和潜在危险,恐怕远超我们以往经历的任何地方。”

就在众人决议即刻开始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阎王也开始调配资源,准备为他们开启超远距离阴阳传送通道时,一直凝神感知着墨衡所描述方位的苏娇娇,忽然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呀!”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脸上露出了极其诧异、困惑甚至是……痛苦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娇娇?!”苏小小立刻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

苏娇娇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似乎在努力分辨着某种极其微弱、却又让她心神剧震的感应。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指向西南方向,不确定地,带着哭腔说道:

“姐姐……我……我好像感觉到……在那个峡谷传来的、非常混乱和可怕的风之气息最深处……除了‘风祗之钥’那种自由不羁的灵动……好像……好像还有一丝……一丝非常非常微弱,几乎要被风暴撕碎,但是……但是让我感觉好熟悉,好温暖,又好……好难过好想哭的气息……”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带着难以置信的、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苏小小,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那感觉……好像……有点像……妈妈?是妈妈的气息吗?”

此言一出,苏小小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僵立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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