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从来不会只停留在屏幕后面。
一个被林影标记为高亮的窗口，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画面来自某个偏远小镇的广场，信号不太稳定，带着雪花。夜晚，火光摇曳，把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映得明暗不定。
一个自称末日先知的男人站在用破木板和铁皮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他大约四十岁年纪，瘦得像根被风干的竹竿，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白色长袍。长发油腻地披散着，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闪烁着某种病态的、癫狂的光芒，像两簇在沼泽里燃烧的鬼火。
他抓着一个自己改造的、呲呲啦啦漏电的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尖锐得刮人耳朵：……净化之日已至！污秽的旧世界必将毁灭！唯有信奉虚空之眼，奉献你们的信仰，才能在新纪元中获得拯救！
他脚下的广场上，聚集着上百名信徒。男女老少都有，穿着朴素的、洗得发白的衣物。他们眼神空洞，面容憔悴得像被抽走了灵魂。许多人额头上都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漩涡般的眼睛图案。他们随着的呼喊，像提线木偶一样，齐刷刷地跪拜，发出压抑的痛哭，或者举起干瘦的手臂，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整个广场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集体性的癔症气息。
检测到异常低频信号，林影脸色严肃起来，手指飞快地调出频谱分析图，一条不自然的、持续波动的线条在屏幕上凸显出来，先知身上……或者他那破扩音器里，有东西！在持续散发一种能干扰情绪的生物电脉冲！虽然强度不大，但像滴水穿石，足够把这些精神脆弱的人搞疯！
雅典娜手环技术的简化版，或者类似的东西。洛尘眼神一凝，他们在用这种技术，人为地制造狂信徒！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情况急转直下。突然高举双手，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变调：最后的净化仪式！需要纯洁的祭品！才能取悦虚空之眼！
几名站在前排、眼神最为狂热的信徒，立刻像得到指令的猎犬，猛地从人群里拖出一个被粗糙麻绳捆绑着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嘴巴被布条塞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声，眼睛瞪得极大，泪水混着恐惧糊了满脸。她拼命挣扎，脚上的帆布鞋在泥地上蹬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他们疯了！蓝欣猛地站起，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她的精神感知让她比其他人更清晰地到那股集体性的疯狂咆哮，以及那个年轻女子灵魂发出的、濒临崩溃的尖啸。那尖啸像冰冷的锥子，刺穿她的感知。
石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臂上的肌肉虬结凸起，像一块块坚硬的岩石。畜生！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几乎在同一时刻，洛尘低吼：林影！匿名报警！坐标发最精确的！石刚，准备紧急介入程序！他知道远程阻止已经来不及，必须借助官方力量，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林影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石刚的身体瞬间进入一种极致的紧绷状态，虽然远隔千里，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渴望撕裂空间去阻止那即将发生的惨剧。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屏幕上，接过一把锈迹斑斑的、不知道从哪个废弃工厂捡来的砍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走向被按跪在地上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词。信徒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那砍刀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如同撕破夜幕的利刃，由远及近，疯狂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数辆警车带着刺眼的红蓝光芒，粗暴地冲入广场，强行打断了这场疯狂的仪式。警察迅速控制住了和那几个主要信徒，解救了那个已经瘫软在地、几乎昏厥的年轻女子。
画面在混乱和噪点中戛然中断。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虽然悲剧在最后一刻被阻止，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留下黏腻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骗钱了……林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是在用人命……来献祭他们的权力。
洛尘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他指尖都在发颤。他将这种反人类的疯狂，也归咎于回归派那套视个体为蝼蚁、为数据的冰冷逻辑。当生命的尊严被肆意践踏，当恐惧成为唯一的教义，这种恶就会像瘟疫一样滋生。
我们摧毁信号塔，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对抗，洛尘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更是要斩断这种……肆意玩弄人心、把生命当祭品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