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手指垂落前颤了一下,就像按下了信号开关。
她的残臂猛地抽搐起来,晶化皮肤下面的金线像有生命似的游走,顺着血管爬到颈侧,一直到耳后。这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动作,像是有个更古老的东西从她身体里醒了过来。她的心跳和那三枚碎片的旋转节奏完全一样,每跳一下,就好像在敲一段被封住的密码。
陆沉渊眼睛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种共振——七年前签血契那晚,天枢阁地底祭坛的钟声就是这个节奏。
“不是容器。”江星澜嗓子里挤出声音,干巴巴的不像人的声音,“是……钥匙。”
话还没说完,她心口突然炸开一道光。
金线一下子把她全身都盖住了,晶化的皮肤开始一片片剥落,变成星尘往天上飘,在她头顶聚成一个缺了一块的星环。星环慢慢转动,投下一个影子——一个穿着破长袍的人,眼睛空空的,却有和沈清秋全息投影一样的纹路。
顾寒声机械臂的接口爆出火花。
“它在读取我们!”他赶紧切断右臂神经链,整条胳膊一下子不能动了,可数据流还是倒着冲进了那个影子里,“用的是记忆猎人的协议格式!”
影子说话了,声音像好多人一起在耳边嘀咕。
“初代星种,唯一幸存者。”
“编号零,把第一枚碎片植入心脏。” “实验体代号:沈清秋。”
江星澜的吞噬体质一下子被激活了,残臂像个黑洞,把影子的能量使劲往自己这边吸。好多画面一下子冲进她脑子里——
冷冰冰的实验室,金属台面泛着蓝光。少年沈清秋被锁链穿过四肢,胸膛开着,心脏露在外面。一只戴着天枢阁金纹手套的手,正把一块黑碎片慢慢按进他的心脏。血倒着流,变成星砂打转,铭牌上刻着“星种·零号体”。
实验室深处,一个人背对着转身走了。
那是初代阁主。
江星澜猛地睁开眼,嗓子里一股血腥味。
“不是改造……是封印。”她咳出一口星尘,“他们怕他失控,所以用碎片压住他。”
顾寒声咬着牙,机械眼拼命分析剩下的数据。
“不对,封印不可能成功。星种计划失败了,其他实验体都死了,就他活着——说明碎片不是压他,是和他一起存在。”
话刚说完,那个影子突然剧烈变形,眼眶上的纹路变得特别粗,像数据洪流一样反扑过来。
顾寒声的左臂一下子被同化了,机械结构重新组合,手指像刀一样插进江星澜的喉咙。
陆沉渊一步跨过去,半透明的量子形态一下子展开,左臂上的金纹像着火一样烫。他没攻击,把手贴在江星澜心口,让血契的反作用力倒着冲向那个影子。
“我以契约的名义,唤醒你真正的记忆。”
影子尖叫起来,数据流倒流。
这次,画面变了。
不是实验室了,是时空夹缝里的祭坛。
沈清秋跪在地上,胸口裂开,古神碎片正吞他的意识。一个穿着初代天枢阁长袍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双手捧着第二块碎片,表情很坚决。
那张脸——是陆沉渊。
江星澜一下子喘不上气。
她看见“陆沉渊”把碎片按进沈清秋身体里,小声说:“这是最后一次封印,我会把这段记忆抹掉,连我自己也不记得。”
画面一下子没了。
影子碎成光点,消失前最后出现一句话:
“守护者,从来不是人。”
顾寒声瘫在地上,机械臂冒着黑烟。
“这么说沈清秋不是坏人……他是第一个被选的容器,也是唯一一个顶住碎片侵蚀的‘守护者’?”
江星澜没说话。
她的残臂全晶化了,皮肤像玻璃一样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星能。心跳还是和三枚碎片一样,但节奏变了——不是被动跟着动,是主动在拉着动。
陆沉渊低头看自己的手。
金纹从左臂爬到脸上,形成一道像裂痕的纹路,和沈清秋的印记一模一样。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纹路,指尖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做过的事,我亲手设的局。”他声音很轻,“可为啥……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江星澜突然抬头。
“因为你不是忘了。”她声音哑哑的,“是有人不让你记起来。”
陆沉渊皱起眉头。
“谁?”
“天枢阁。”她慢慢站起来,晶化的手指指着黑洞中心,“从一开始,星种计划就不是造武器,是培养守护者。沈清秋成功了,所以他成了必须除掉的人。而你——”她停了一下,“你是执行封印的人,也是被抹掉记忆的帮凶。”
顾寒声冷笑一声。
“这么说现在,他又要再来一次当年的仪式?用三枚碎片重新启动祭坛,把整个贫民区变成新的封印地?”
江星澜点点头。
“但他这次不是被压着,是自己愿意献祭。他在等第八枚碎片回来,等那个能真正结束这一切的人出现。”
陆沉渊眼睛一亮。
“谁?”
江星澜转头看他,晶化的眼皮慢慢眨了眨。
“是你,也是我。”
“吞噬者体质,星轨回溯,血契反噬——我们不是碰巧到这儿的。我们是被选中的‘双生容器’。”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三枚碎片转得慢了,黑洞中心出现一条小缝。
就在这时,陆沉渊的金纹突然烫得厉害,整条左臂变成光流,冲进江星澜的残臂。两股能量在晶化皮肤下面碰到一起,星核的共鸣一下子变得特别强。
江星澜眼前的东西都乱了。
她看见好多画面叠在一起——
七年前,她被推进虫洞的时候,陆沉渊打开时空裂隙,对系统后台说:“冻结t - 3,锁定坐标。” 记忆拍卖会上,戴银面具的买家举手,动作和陆沉渊一模一样。 初代阁主跪在祭坛前,后脖子插着黑导管,嘴里一直说:“容器准备好了,等星种回来。”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都连起来了。
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守护者,从来不是一个人。
是命运被改了的棋子,是记忆被切了的犯人,是明知道会消失还往前走的疯子。
“陆沉渊。”她突然开口。
“嗯?”
“要是重启祭坛得牺牲一个容器……”她抬起晶化的手,指尖对着自己心口,“你说,系统会选谁?”
陆沉渊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猛地扑过去,可还没碰到她就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江星澜的残臂开始散架,星尘像雨一样落下来,每一片都映出一段被封起来的记忆。她的身体慢慢消失,可意识从来没这么清楚过。
黑洞中心的缝变宽了。
三枚碎片不转了,慢慢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星核样子。
顾寒声挣扎着站起来,机械眼盯着江星澜的心跳。
“她在主动同步!她要把自己变成信号源!”
陆沉渊大喊:“停下!你再往前一步就会全变成星尘!”
江星澜嘴角露出一丝笑。
“可要是我不往前走,谁来告诉世界——守护者的真相,从来不是守护,而是被守护?”
她的手指按向心口。
晶化皮肤下面,星核碎片剧烈地抖起来,好像在回应什么召唤。
陆沉渊的金纹一下子爬满全身,量子形态不受控制地展开。
他看见了——
自己站在祭坛中间,双手捧着最后一枚碎片,面前是江星澜和沈清秋的影子。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响起:
“双容器协议启动,请选牺牲者。”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
江星澜的手指碰到心口的那一刻,皮肤裂开一条小缝,星光从里面透出来。
陆沉渊的金纹爬到眼睛上,整张脸都是裂痕。
顾寒声的机械眼完全坏了,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江星澜的背影——
她站在黑洞前,残臂举得高高的,好像在交一份早就写好的遗书。
陆沉渊嘴唇动了动,声音被能量风暴盖住了。
江星澜的手指,插进了心口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