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假日结束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旅途。他们告别了科斯塔德尔索尔的阳光与海滩,乘坐着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向着内陆的科雷尔山脉驶去。
越野车是巴雷特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借”来的。随着车辆的深入,周围的景致也从生机勃勃的绿色,逐渐变成了荒凉的黄褐色。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魔晄管道如同丑陋的伤疤,蜿蜒地盘踞在山脉之上。
车里的气氛,也随着景色的变化而变得沉重起来。
巴雷特一直沉默地开着车,他那张平时总是充满愤怒和激情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压抑的悲伤和仇恨。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巴雷特,你怎么了?”爱丽丝似乎也感觉到了巴雷特情绪的变化,小声地问道。
“没什么,爱丽丝。”巴雷特的声音异常沙哑。
“这里……是你的故乡吗?”爱丽丝轻声问道,她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残留着非常强烈的、悲伤的能量。
巴雷特没有回答,只是猛地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加速向着山顶驶去。
在山顶,一个破败不堪、几乎被黄沙掩埋的小镇,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里就是北科雷尔,巴雷特的故乡。但这里早已没有了人烟,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在风中摇曳的、破旧的房屋骨架。
巴雷特将车停在镇口,独自一人走了下去。他站在一块刻着镇子名字的、已经断裂的石碑前,高大的身躯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众人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
“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蒂法看着眼前的废墟,轻声说。她似乎从一些老人的口中,听说过关于科雷尔的故事。
“这里以前是科雷尔煤矿的所在地,是这片大陆最富饶的城镇之一。”赤红十三用他那充满智慧的声音,讲述着他从星球的记忆中读取到的信息,“但是,神罗来了。他们说,魔晄是比煤炭更清洁、更高效的能源,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巨大的魔晄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镇上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巴雷特为首,支持建造魔晄炉,希望能给镇子带来更富裕的生活。而另一派,则以他的挚友戴因为首,坚决反对,他们担心魔晄会毁掉他们的家园。”
“最终,巴雷特他们赢了。魔晄炉建了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魔晄炉就发生了爆炸。神罗公司为了掩盖他们技术上的失误和管理上的疏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镇上‘反对派’的身上,说他们是蓄意破坏的恐怖分子。”
“然后,神罗的军队就来了。他们包围了整个镇子,用机枪和火焰,将这里变成了一片焦土。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那场屠杀中丧生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尤菲不再吵闹,爱丽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们终于明白了巴雷特那份刻骨仇恨的来源。
凯因看着巴雷特那如同山峰般、却又在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想起了尼布尔海姆的火海,想起了自己那被毁灭的故乡。在这一刻,他与这个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男人,产生了最深切的共鸣。
“都是我的错……”巴雷特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当初鬼迷心窍,相信了神罗的鬼话……我的妻子,我的同伴,就不会死!戴因……也不会……”
他的声音哽咽了,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悲痛,双膝跪倒在地,用那只金属的义臂,狠狠地捶打着地面。
“是我……害死了所有人!”
蒂法和爱丽丝连忙上前安慰她。
而凯因,则缓缓地走到了巴雷特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那把巨大的破坏剑,重重地插在了巴雷特身前的土地上。
“砰!”
剑身入土三分,稳稳地立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巴雷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这不是你的错。”凯因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错的是神罗。是他们的贪婪和谎言,毁掉了一切。”
他蹲下身,与巴雷特平视。
“你的仇,也是我的仇。”他看着巴雷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答应你,巴雷特。我会和你一起,向神罗复仇。我们会让他们为科雷尔,为尼布尔海姆,为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最直接、最坚定的承诺。
巴雷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夕阳下依旧泛着绿光的、无比真诚的眼睛。他感觉自己那颗被仇恨和自责填满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而又强大的力量。
他缓缓地站起身,用那只完好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凯因的肩膀。
“好小子……”他沙哑地说道。
两个同样背负着故乡被毁的沉重过去的男人,在这一刻,建立起了超越普通同伴的、真正的战友情谊。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并肩站在这片废墟之上,眺望着远方那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魔晄炉。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那把插在地上的破坏剑,一同构成了一幅悲壮而又充满决心的画面。
科雷尔山的悲歌,并未终结。它将化作复仇的战歌,在未来的某一天,响彻神罗大厦的顶端。而这首歌的旋律,将由这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人,共同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