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三号”的履带碾过最后一道山脊时,林仲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山脚下的“望麦城”正被黑压压的铁甲群围困。
城墙外的麦田被碾成烂泥,守城人的嘶吼混着蚀骨者的咆哮,像柄钝刀反复切割着空气。
更刺眼的是,城头飘扬的麦穗旗已经被扯断,只剩半截木杆在风中摇晃。
“是机械狂徒的主力!”小李的雷达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连成一片,“最少五十只铁甲,还有三台改装投石机,正在往城里扔燃烧弹!”
矮胖子把工兵铲攥得咯吱响,车斗里的雪麦种袋被他踩出个破洞,嫩绿的芽尖从裂缝里钻出来,沾着他的鞋印:“这群畜生!敢毁麦子烧城!看我不把他们的投石机拆成柴火!”
望麦城的城门突然破开个缺口,十几个幸存者哭喊着冲出来,却被铁甲群的火焰吞没。
林仲秋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她认出其中一个戴草帽的身影,是麦浪城的酿酒师老周,他怀里还抱着个酒坛,想必是想扔出麦焰酒反击。
“不能等了!”她拽起麦哨吹得急促,“雪蚀兽,跟我冲!小李,用‘铁牛’的喷火器开路,把铁甲群引过来!”
雪蚀兽早已按捺不住,庞大的身躯撞开挡路的碎石,四爪在山坡上刨出深沟,朝着铁甲群最密集的地方猛冲。
“铁牛三号”和“铁牛八号”紧随其后,喷火器喷出的蓝火像两道利剑,瞬间点燃了三只铁甲的燃料罐,爆炸声在平原上回荡。
铁甲群果然被吸引,纷纷调转方向扑向“铁牛”。
林仲秋趁机绕到投石机后方,用工兵铲劈开操作杆——那机器本是用脱粒机改装的,轴杆早就锈了,一劈就断。
正在装弹的机械狂徒没反应过来,被倒塌的投石机砸在底下,惨叫着没了声息。
“仲秋姐,这边!”小李的喊声带着惊慌。
一台巨型铁甲王正用铁链拖着“铁牛八号”往火海里拽,那台会编麦秆花的铁家伙虽然喷着烟雾反抗,履带却被铁链缠得死死的,探照灯忽明忽暗,像在求救。
林仲秋吹起麦哨,雪蚀兽立刻扑过去,用獠牙咬断铁链。
“铁牛八号”趁机倒车,机械臂突然弹出束麦秆绳,精准地缠住铁甲王的眼睛,把它引向望麦城的护城河——那里结着薄冰,是林仲秋早就盯上的陷阱。
“扑通”一声,铁甲王笨重的身躯压碎冰层,陷在河里动弹不得,喷出的火焰全被冰水浇灭,只剩下徒劳的嘶吼。
城头上突然传来欢呼:“是林丫头!他们来救我们了!”
是陈会计的声音。
林仲秋抬头望去,老会计正举着杆步枪往下打,身边还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望麦城的城主,当年和她一起在粮站扛过麻袋的老马。
“小秋!接住这个!”老马扔下来个油布包,里面滚出十几颗圆滚滚的东西,裹着麦麸和麻布,“是麦浪城送来的‘麦香雷’!扔出去会炸出麦麸烟,能呛死铁甲!”
矮胖子一把接住,塞进“铁牛三号”的播种机料斗:“正好缺弹药!”
他按下发射键,麦香雷像炮弹一样射向铁甲群,炸开的麦麸混着硫磺粉,呛得铁甲们原地打转,火焰喷得东倒西歪,反而烧到了同伴。
战斗像滚雪球般白热化。
望麦城的守军趁机从缺口冲出来,拿着老周留下的麦焰酒坛,见铁甲就砸,蓝火在铁甲群里炸开,烧得它们纷纷溃散。
陈会计举着杆长矛,专挑铁甲的关节处刺,别看他年过六旬,身手比小伙子还利落。
最出人意料的是“铁牛八号”。
它不知何时在护城河冰面上撒了层雪麦种,混着麦麸冻成了冰碴。
铁甲踩上去纷纷打滑,有的甚至撞在一起,关节处的齿轮全被冰碴卡住,成了动弹不得的废铁。
“这铁家伙成精了!”矮胖子看得直拍大腿,“连种地都能用来打仗!”
林仲秋没空喝彩。
她盯上了机械狂徒的头目——那家伙躲在最后一台投石机后,正往铁甲群里扔紫色的“超级生长剂”,想让带刺的野草缠住众人。
她吹了声长哨,雪蚀兽立刻会意,叼起块冻硬的泥块砸过去,正好打中头目的手腕,生长剂全泼在了他自己身上。
“啊——!”头目发出凄厉的惨叫。
带刺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衣服里钻出来,很快就把他缠成了个绿色的茧,只露出双惊恐的眼睛。
铁甲群见头目被擒,彻底没了章法。
有的想往山里逃,被“铁牛三号”的机枪钉在地上;有的掉头冲向望麦城,却被城头上扔下的麦香雷炸懵,最终被守军乱矛捅死。
当最后一只铁甲倒在雪地里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望麦城的缺口处,幸存的人们互相搀扶着欢呼,陈会计抱着老马哭得像个孩子,老周的酒坛滚落在地,麦焰酒渗进泥土,竟冒出串蓝色的火苗。
林仲秋踩着铁甲的残骸走向城头,脚下的雪麦种被碾碎,却在血污里冒出丝新绿。
她捡起那半截麦穗旗,重新绑在木杆上,迎着晨光举起——断掉的旗面虽然破烂,上面的麦穗图案却依旧清晰,在风里猎猎作响。
“进城!”她转身喊道,“给麦子补种,给城墙加固,给受伤的人治伤!”
望麦城的粮仓里,竟还藏着半仓未被烧毁的陈麦。
小李把“铁牛”的发动机拆下来,连上脱粒机,麦粒“哗哗”地流进麻袋,扬起的麦糠像金色的雾。
老马说,这是他们最后的种子,本来想留着开春播种,没想到能等来雪麦种。
“留着吧。”林仲秋把雪麦种袋递给他,“陈麦磨成面,雪麦种播下去,等收了新麦,咱把城墙再加高三尺,用麦秆混着钢筋砌,让它比铁甲还结实!”
陈会计在一旁算账,笔尖在账本上沙沙作响:“城东的地能种五十亩,城西能种三十亩,加上护城河对岸的滩涂,用雪麦种能种出百亩麦田!够全城人吃一年的!”
孩子们围着“铁牛八号”打转。
这台铁家伙正用机械臂给他们编麦秆玩具,有蚂蚱,有小鸟,还有小小的麦穗,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雪蚀兽趴在旁边,任由孩子们摸它的毛,鼻尖上沾着的麦麸让它看起来像头毛茸茸的金毛狮。
三天后,望麦城的缺口被麦秆和泥土堵上,新播的雪麦种在城根下冒出绿芽。
林仲秋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重新平整的土地,突然发现被铁甲碾过的地方,雪麦长得格外旺盛——大概是铁甲的残骸化作了肥料,滋养了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
“该走了。”小李检查完“铁牛”的履带,上面又粘满了新的雪麦芽,“东边的信号越来越强,陈会计说那是‘万麦原’,能种出养活十万人的麦子。”
林仲秋最后望了眼望麦城。
老马正带着人给城墙刷泥浆,陈会计蹲在地里数幼苗,孩子们举着麦秆玩具追着“铁牛八号”跑,雪蚀兽趴在粮仓顶上晒太阳,尾巴扫得麦壳簌簌往下掉。
车队驶离时,望麦城的人全来送行,手里都捧着把新收的陈麦。
“带着这个!”老马把麦种塞进林仲秋手里,“到了万麦原,就把望麦城的麦子也播下去,让咱的麦浪连在一起!”
“铁牛”的履带碾过新翻的土地,雪麦芽一路播撒,像条绿色的尾巴。
林仲秋攥着那把陈麦,麦粒在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握着整座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