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赛小组赛的强度远超联赛。每一场比赛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对手的研究细致到令人发指,针对KG下路组的战术层出不穷。云棠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弦,在高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次与北美劲旅的关键对局后,尽管取得了胜利,但云棠在比赛中几次险象环生的操作,暴露了她状态的不稳定。回到休息室,她独自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冰凉。那种熟悉的、因依赖而产生的空虚感,伴随着赛后肾上腺素褪去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漫上,让她抑制不住地想要靠近那个唯一能填补这空洞的源头。
季言应付完采访,推门进来。他的目光在略显嘈杂的休息室内扫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蜷缩着的云棠身上。他没有理会上前搭话的教练,径直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手。”他言简意赅地命令,声音带着赛后特有的沙哑。
云棠迟疑地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季言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冰凉细腻的皮肤。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低头,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沿着她手腕的尺骨,缓慢而用力地向上按压,一直到肘关节内侧。
那感觉并非按摩,更像是一种……检测和标记。他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探寻着她皮下的每一丝细微颤抖,每一块因紧张而僵硬的肌肉。云棠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呜咽。这种被细致“检查”的感觉,比直接的斥责更让她感到羞耻,却也诡异地带来一丝被关注的、扭曲的安心。
“神经阈值过高,肌肉代偿失衡。”他得出冰冷的结论,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刺入她试图闪躲的眼底,“你在对抗我留下的‘印记’?”
云棠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在试图摆脱那药物的影响?
季言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松开她的手臂,转而用掌心覆上她的后颈。那里是神经系统汇聚之处,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镇压般的安抚效果。云棠紧绷的脊背,在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下,竟不受控制地松弛了一瞬。
“别做无谓的事。”他的拇指在她颈动脉跳动的皮肤上轻轻划着圈,声音低沉,带着警告,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宠溺的意味,“你的身体,比你的意志更诚实。”
他俯身,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
“它记得,谁才是它的主人。”
异国他乡,水土不服加上高强度压力,云棠在小组赛第二轮前夕发起了低烧。队医开了药,嘱咐她好好休息。她昏沉沉地躺在酒店床上,感觉身体时而冰冷时而滚烫,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间浮沉。
半夜,她被渴醒,喉咙干得如同沙漠。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倒水,却浑身乏力,刚撑起身体就一阵眩晕,差点栽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别动。”季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他不知何时进来的,或许根本就没离开。
他扶着她靠坐在床头,转身去倒了温水,却没有递给她,而是自己先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将杯沿凑到她的唇边。
这个间接接吻般的举动,让云棠烧得迷糊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脸颊瞬间滚烫。她想偏开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喝水。”命令简短有力。
云棠被迫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喝完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指腹擦过她湿润的唇角,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冷吗?”他问,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感受着那不正常的温度。
云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识再次变得混沌。
下一刻,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季言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从身后,将她整个冰冷而颤抖的身体,揽入了自己温热的怀抱中。
云棠瞬间僵住,所有的睡意都被惊飞了。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驱散了部分的寒意。他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绝对的占有意味。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平稳地拂过她的耳廓。
“睡吧。”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催眠般的魔力,“你需要休息。”
挣扎是徒劳的。无论是身体上的虚弱,还是精神上那早已根植的依赖,都让她无力反抗这个怀抱。更可怕的是,在这陌生的国度,生病的脆弱时刻,这个带着强制意味的拥抱,竟真的给她带来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热源的流浪猫,在理智的警报声中,身体却不自觉地向他靠拢,汲取着那份令人沉沦的温暖。
黑暗中,季言感受着怀中身体从僵硬到逐渐柔软,最终完全依偎进他怀里的过程,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一抹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他在用她最抗拒的方式,治愈她的不适。
也在用她最恐惧的亲密,确认他的所有权。
云棠的低烧在季言“强制性”的照顾下很快退去。但某种东西,似乎随着那次病中的亲密,悄然改变了。
她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追寻他的体温。在训练室,如果他坐在离她稍远的位置,她会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在集体行动时,如果他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其他人或事吸引,她会产生一种微妙的、被忽视的失落感。
那并非出于情感,更像是一种被驯化后的生理本能。她的皮肤仿佛记住了他掌心的温度,她的神经习惯了他存在的信号。戒断反应带来的空虚,似乎只有他的靠近才能短暂填补。
季言显然乐见其成。他不再需要总是用命令或威胁来拉近彼此的距离。有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她的手便会无意识地,像被磁石吸引般,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有时,在讨论战术时,她会不自觉地向他倾斜身体,仿佛他的气息能让她思路更清晰。
他对这些细微的靠近照单全收,甚至会纵容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他的默许和纵容,像是对她这种“皮肤饥渴症”的无声鼓励。
一次赛后复盘,会议室里人多嘈杂。云棠因前一晚没休息好,有些精神不济,听着教练的分析,眼皮渐渐沉重。意识模糊间,她感到一只手臂从身后绕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向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所在。
是季言。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听着教练的话,仿佛只是顺手扶了一下即将睡着的队友。
云棠靠在他的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那熟悉的味道像是最有效的镇静剂,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
她没有挣脱,反而在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里,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了短暂的黑暗。
周围似乎有队友投来讶异的目光,但没有人说什么。季言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屏障。
当她小憩醒来,发现自己仍靠在他肩上,而他的一只手正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划动时,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绝望攫住了她。
她不是在抗拒他。
她是在渴望他。
她的身体,她的本能,都在背离她的意志,向着那个构筑了她所有痛苦与依赖的源头,疯狂倒戈。
季言察觉到她的清醒,低头看她,目光深邃如同星空下的海。
“醒了?”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云棠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个渺小、依赖、无处可逃的自己,最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逃避可耻,但有用。
尤其是在你早已无处可逃的时候。
这依赖的形状,早已被他亲手塑造,与她自身的轮廓,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