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脉搏在新生儿监护室外跳动得最为轻柔而充满希望。然而,在这片象征着生命伊始的洁净区域,最近却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求救电话是医院一位资深护士长打来的,她的声音疲惫而困惑,带着一种超越了医学范畴的无力感。
“是……是关于几个待产的孕妇,”护士长在电话里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们都报告说,在深夜的病房里,看到一个……一个很小、很模糊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小孩影子,在床边徘徊,对着她们的肚子哭泣。”
起初,院方以为是产前焦虑导致的幻觉。但很快,事情变得无法解释。这些孕妇的胎像开始变得不稳定,胎儿心率异常,甚至有两个险些早产。更奇怪的是,所有先进的检查都显示胎儿本身非常健康。而受到影响的不止孕妇,连一些值班的护士也开始精神萎靡,声称总听到若有若无的、细弱的婴儿啼哭声,让人心绪不宁。
“那个小影子……它好像很伤心,很迷茫,”护士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它不像是要伤害谁,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消耗着母亲和周围人的‘生气’……”
江凌雪和江景辞站在医院妇产科走廊的尽头,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新生与未生之间混沌状态的异常能量。这里的气息不同于以往的怨念或煞气,而是一种……充满了渴望、迷茫与某种巨大失落感的阴性能量。
江凌雪手中的罗盘指针以一种独特的、如同心跳般微弱而持续的节奏颤动着,指向住院部那几个报告异常的病房方向。
“是‘投胎鬼’,”江凌雪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复杂情绪,既有警惕,也有一丝悲悯,“并非恶灵,多是因故未能成功降生、或对人间抱有极深执念而徘徊不去的‘未生之魂’。它们本能地渴望生命,会被浓郁的生机(尤其是孕妇)吸引,但其无意识的靠近和悲伤情绪,会干扰生者气场,尤其对胎儿和体弱者影响巨大。它们……很可怜,但必须被引导离开。”
她说着,目光沉重地看向身旁的江景辞。哥哥此刻那死气沉沉、断绝了所有生机与渴望的状态,与这投胎鬼对生命的强烈向往,形成了绝望而讽刺的对比。
江景辞依旧是那身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衣,身形瘦削,如同一道刻在光明边缘的冰冷剪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之前的阴郁和暴躁都仿佛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沉寂。他看着走廊里来往的、怀着希望与期待的家庭,眼神空洞,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新生……”他唇瓣微动,几乎听不见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嘲弄。
自从上次金库事件后,他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他不再参与任何可能引发情绪波动的事情,包括妹妹的抓鬼行动。今天是江凌雪几乎以决裂相逼,他才勉强跟来。他站在这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对周遭的一切,包括那未生之魂的悲泣,都毫无反应。
“哥,”江凌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投胎鬼需要的是引导和超度,需要让它们放下执念,安心离去。你的状态……我怕它会影响到你,或者……”
“影响?”江景辞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沙漠里的风,“一个连‘生’都不在意的人,还会怕被‘未生’影响吗?”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麻木,“你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他的冷漠,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江凌雪感到心痛。她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依赖哥哥,只能自己小心应对。
两人来到一间报告异常的病房外。江凌雪示意江景辞等在门口,自己则调整呼吸,轻轻推门而入。
病房内,一位待产的孕妇正不安地浅睡着。而在她的病床旁,一个极其模糊、只有轮廓的、散发着惨淡白光的小小身影,正蜷缩在那里,肩膀微微抽动,发出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啜泣。那哭声里充满了对温暖的渴望和对存在的迷茫。
它似乎感觉到了江凌雪的靠近,抬起“头”——那里没有五官,只有两团更加浓稠的、代表着悲伤的白光。
“……妈妈……”
“……冷……”
“……为什么……不要我……”
微弱而执着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来。
江凌雪心中一酸,立刻收敛心神,双手结出一个温和的引导印诀,柔和的净化白光自她手中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河流,缓缓涌向那个小小的、悲伤的未生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