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扩张从未停止,新旧交替的边缘,总有一些被遗忘的角落。这次出事的是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废弃建筑工地。几栋刚完成主体结构的毛坯楼如同灰色的巨人骨架,沉默地矗立在荒草和建材垃圾之中。
求救电话是工地原本的看守老刘打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严重惊吓后的虚弱。
“邪门……太邪门了!”老刘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一开始就是觉得冷,工棚里跟冰窖一样,狗也不肯叫了。后来……后来就开始出事!”
据他描述,先是夜里有工人听到楼里传来打桩机和切割机工作的声音,可进去一看,空无一人。接着,有人开始受伤,不是普通的磕碰,而是见血的意外——脚手架莫名松动、钢筋从高处坠落、甚至有人差点掉进没防护的基础坑里。受伤的人都说,出事前感觉像是被人从后面猛推了一把,或者突然一阵头晕眼花。
“前两天,一个小伙子……疯了!”老刘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晚上起夜,回来就说在楼下看到一个穿着旧工装、浑身是血的人影,提着个断了的锤子对他笑……然后他就开始胡言乱语,力大无穷,见人就打,现在还在医院捆着呢!医生说是急性精神障碍,可我知道,不是!是那东西搞的鬼!”
江凌雪和江景辞站在工地锈蚀的铁门外,即便是在白天,也能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那股浓郁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凶煞之气。这里的能量不再是怨念或悲伤,而是一种纯粹的、充满了恶意与破坏欲的凶戾!
江凌雪手中的罗盘指针在靠近工地时,竟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指针剧烈颤抖,最终指向那几栋毛坯楼中最高的一栋。那里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如同黑色的烟雾般缭绕在楼体周围。
“是‘煞鬼’,”江凌雪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非人魂非精怪,是由极凶之地积聚的煞气,融合了横死者的残念和强烈不甘,自行孕育出的凶物。它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破坏和杀戮欲望,会主动攻击一切进入其领域的活物,制造意外,引发血光之灾。非常……危险!”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江景辞,心猛地一沉。哥哥此刻的状态,与这煞鬼的凶戾气息,竟隐隐有种同频的错觉。
江景辞穿着一身黑衣,站在萧瑟的寒风中,身形挺拔,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沉,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墨色,那里面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烦躁。
就在昨天,江凌雪终究不忍见哥哥如此自我折磨,再次去找了林诗语。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解开两人之间的死结。
然而,林诗语给她的答案,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彻底斩断了所有可能。
“凌雪,以后……别再问我关于你哥的事了。”林诗语坐在咖啡馆里,搅拌着咖啡,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江凌雪当时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林诗语甚至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照片上,她和一个看起来阳光干净的男生并肩站着,对着镜头微笑,男生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照片背景是学校的图书馆,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我们……刚确定关系没多久。”林诗语垂下眼睫,声音很轻,“所以,以后真的不方便再参与你们的活动了。抱歉。”
江凌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馆的。她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那照片不似作假,诗语的态度也看不出破绽。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景辞。
当时,江景辞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听到妹妹的话,他握着钢笔的手骤然停顿,笔尖在昂贵的文件纸上洇开一大团墨迹。他没有抬头,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但江凌雪清晰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支坚固的钢笔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过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他才用一种极其平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知道了。”
然后,他继续低头看文件,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但从那一刻起,他周身的气场就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压抑的暴风雨,那么现在,就是风暴中心那毁灭性的死寂。他不再流露出明显的怒气,但那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
此刻,站在这凶煞之地前,江景辞仿佛与那栋煞气冲天的毛坯楼产生了某种共鸣。他心中那无处宣泄的、被“背叛”和“彻底失去”的怒意,与楼中那纯粹的破坏欲,隐隐呼应。
他甚至觉得,或许被那煞鬼撕碎,也是一种解脱。
“哥,”江凌雪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煞鬼凶戾,没有理智,只能强行镇压或驱散。你……千万小心,不要被它的煞气影响心神!”
江景辞缓缓转过头,看了妹妹一眼。那眼神空洞而冰冷,没有任何光彩,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了最深沉的黑暗里。
“影响?”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还能怎么影响?”
说完,他率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迈步走进了那片被凶煞笼罩的工地。他的背影决绝而孤寂,仿佛不是去驱鬼,而是去赴一场与自身毁灭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