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已彻底沦为能量肆虐的地狱。
归墟的【灵骸汲取矩阵】如同扎根在尸山血血中的金属恶魔，
猩红的“喇叭口”疯狂旋转，
无情地抽取着战场上一切生命能量与逸散灵能。
灰白色的能量流混杂着血色，
从倒毙的尸体上被强行剥离，
哀嚎着没入那幽深的洞口。
活着的士兵们也感到力量在不断流失，
脸色灰败，动作迟滞。
东西方阵营在短暂的惊愕后，
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溃散，试图逃离那些可怕的黑色装置。
而在这片混乱的边缘，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
正借助着阴影和残垣断壁的掩护，
以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接近一台正在全力运作的归墟装置。正是夜莺！
她依旧戴着那半张面具，
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冷冽，
幽绿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不断汲取能量的装置核心，
眼神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渴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小铃铛…再坚持一下…
姐姐很快就拿到能救你的东西了…”
她心中默念，脑海中浮现的是妹妹躺在病榻上、气息微弱、浑身缠绕着不祥灰气的画面。
那是“归墟”早期不成熟实验留下的后遗症，只有足够纯净且庞大的特殊能量
——比如这些经过战场杀戮和死亡淬炼后、又被归墟装置初步提纯的“灵骸能量”，
或者像龙渊那种本质极高的混沌能量——才能暂时压制，
甚至有一线治愈的希望。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趁着东西方大战、归墟装置激活收集能量的混乱时刻，
凭借影蛇的隐匿与速度，突袭一台装置，
抢夺其核心能量储存单元！
这是她救妹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以无视阵营，可以冷血地利用任何人，
包括之前与龙渊的交易和试探。
她如同最耐心的猎豹，潜伏在阴影中，
计算着装置能量枪管的射击间隙和巡逻的归墟执行者的视野盲区。
机会只有一次！
然而，就在她即将发动突袭的前一刻，她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被装置附近的一幕吸引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西方士兵，
看起来可能比龙渊还小，金发碧眼，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倒在血泊中，
痛苦地呻吟着。他并没有立刻死去，
但他身上残存的灵能和生命精气，
正被那近在咫尺的归墟装置毫不留情地抽离！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
伸出的手无力地抓挠着地面，
最终彻底僵硬，化为了那被抽取的灰白能量流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一些受伤的东方士兵，
也同样在装置的吸力范围内挣扎、哀嚎，
然后迅速走向死亡，成为养料。
归墟…根本不在乎阵营，不在乎敌我，它们只在乎“燃料”！
夜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她是为了救妹妹才行走在黑暗之中，
双手沾满血腥。
她可以冷眼旁观东西方狗咬狗，
可以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人，
包括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伤兵，
都视为“实验材料”和“燃料”的冰冷收割……
这种将生命视为纯粹数字的、毫无人性的行为……
让她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寒意和…恶心！
她想起了那个在沦陷区村庄里，
拿出最后口粮给他们的老婆婆，那浑浊却温暖的眼泪。
想起了龙渊将那盏破旧油灯郑重交给苏清月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守护信念。
甚至想起了姜不辣那家伙虽然财迷却从未真正抛弃同伴的咋呼……
这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可笑的“软弱”情感，
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刺破了她用冷漠和利益构筑的外壳。
她为了救一个亲人，就要眼睁睁看着无数个这样的“亲人”被无情地收割吗？
就要成为这冰冷屠杀的帮凶吗？
就算她拿到了能量，救回了小铃铛，
当妹妹问起这能量从哪里来时，
她该如何回答？
告诉她是用成千上万条类似她这样无辜、
或在战场上拼杀过的生命换来的？
“不…不能这样…”
夜莺面具下的嘴唇微微颤抖，幽绿的竖瞳中充满了激烈的挣扎。
一边是卧病在床、等待拯救的唯一亲人，
一边是眼前这惨无人道的炼狱景象和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泯灭的底线。
夺取能量，妹妹或许有救，
但她余生都将活在良知的谴责和无数亡魂的阴影下。
阻止这一切，可能意味着永远失去救妹妹的机会，
但她至少…对得起自己还身为“人”的那部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归墟装置的嗡鸣、远处的喊杀、能量的嘶啸，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夜莺的脑海中，妹妹虚弱的面容与战场上那些痛苦死去的士兵的脸不断交替闪现。
最终，她猛地一咬牙，幽绿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苦和释然！
“小铃铛…对不起…姐姐…可能要做个傻子了…”
她放弃了原本突袭装置核心、抢夺能量的计划！
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爆射而出，
目标却不是装置的能量储存单元，
而是那不断喷射出致命吸力的猩红“喇叭口”以及其下方密集的能量导管！
“影蛇七寸·绝毒穿刺！”
她娇叱一声，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动，
双手指甲瞬间变得幽黑尖锐，
覆盖上了一层剧毒的阴影能量，
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带着撕裂一切的狠厉，
狠狠抓向那不断旋转的“喇叭口”基部连接处和几根粗大的能量导管！
嗤啦！嗤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能量泄露的爆鸣响起！
夜莺的毒爪在那特殊合金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并成功切断了两根能量导管！
幽蓝色的高浓度能量如同鲜血般从断口处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那台【灵骸汲取矩阵】的运作猛地一滞！
顶端的猩红光芒剧烈闪烁，吸力明显减弱了一瞬！
“警告！3号矩阵遭受攻击！能量导管受损！清除威胁！”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立刻响起。
附近两名归墟执行者立刻调转枪口，
冰冷的脉冲光束朝着夜莺攒射而来！
夜莺身影如同游鱼般在能量光束间穿梭，险象环生。
她知道，以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彻底摧毁这些坚固的装置，
她只能尽力破坏，延缓它们的收割，
为这片战场上还在挣扎的生命，
争取一丝渺茫的喘息之机，也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她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战场上少数还有余力观察全局的人的注意。
“是那个女佣兵？她在攻击归墟的装置？”
城墙上的姜不辣瞪大了眼睛。
苏清月也注意到了那道在归墟装置旁疯狂攻击、险象环生的黑影，
浅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记得龙渊说过，这个夜莺似乎别有隐情。
而正在与另一台装置的能量枪管周旋的龙渊，也瞥见了这一幕。
他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呵…还算有点良心，没白瞎之前救你一次。”
夜莺的抉择，如同投入混乱泥潭的一颗石子，
虽然微小，却荡开了一圈不一样的涟漪。
在绝对的混乱与绝望中，总有一些光芒，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倔强地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