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 水风井(坎上巽下)
卦辞: 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含义: 井卦象征水井,村庄可以迁移,但井不会改变,没有损失也没有获得。人们来来往往从井中取水,井水滋养万物。但如果井水几乎干涸,却未用绳子打水,反而打破了水瓶,则凶险。井卦上卦为坎,代表水、险陷;下卦为巽,代表风、顺从。水在风上,象征井水需借助风力(或人力)提升,强调井的恒常不变和滋养作用,但也警告如果管理不善、疏忽怠慢,会带来凶险。它告诫人们,要像井一样持之以恒地奉献,同时需勤于修治,保持井水的清澈和可用性。
故事:井养者------井明的治井之路
在春秋时期,有一个名为“井明”的年轻里正,他被派往一个干旱频发的边邑“风泽乡”负责治理水井。风泽乡虽有多口古井,但因年久失修,或淤塞或污染,百姓取水艰难。井明的使命,正是恢复井水的滋养功能,其历程正是井卦“君子以劳民劝相”精神的生动演绎,从井泥废弃、井谷漏瓮、井渫不食、井甃无咎、井冽可食到井收勿幕,完整展现了井养之道的智慧与考验。
初六 · 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译文: 井底有淤泥,不能食用,旧井连禽鸟也不来。
含义: 井卦初始阶段,井水被淤泥污染,无法饮用(井泥不食),连禽鸟都不愿靠近(旧井无禽),象征井已废弃,资源未被利用。需及时清理,否则失去价值。
初六故事:
烈日如火,炙烤着龟裂的大地。
官道上,一辆牛车在飞扬的尘土中缓慢前行。车辕上坐着一位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名叫井明。他身着半旧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瘦,眼神却明亮而坚定,正望着手中那份皱巴巴的任命文书——他被委任为风泽乡的新里正。
风泽乡,魏国边陲的一个小乡,以干旱贫瘠闻名。而井明此行的首要使命,并非寻常的催粮征税,而是治理水井。
“风泽多古井,然年久失修,或淤或污,民取水艰……”文书上的字句在他脑中回响。他抬头看向远方那片灰黄的土地,心中既有责任沉甸甸的压力,也有一丝施展抱负的微光。
牛车吱呀作响,终于抵达风泽乡地界。
眼前的景象比传言更甚。土地干裂成网,禾苗稀疏枯黄,毫无生气。几个面黄肌瘦的乡民,正拖着沉重的步伐,挑着木桶,走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麓。
井明拦住一位老者,恭敬询问:“老丈,请问乡中水井在何处?为何要远赴山麓取水?”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打量了他一下,叹了口气,用干哑的嗓子指向村口方向:“井?那边倒是有口老井……可那还能叫井吗?公子自己去看看吧,比不得山泉干净哟。”说完,摇摇头,继续蹒跚前行。
井明心中一沉,催动牛车,加快速度赶往村口。
还未靠近,一股混合着腐烂与腥臊的气味便随风飘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被荒草半掩的石砌老井。井台残破,石缝间长满了枯黄的杂草。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张绝望的嘴。
他快步上前,俯身向井内望去。
井底并非幽深的泉水,而是泛着黑绿色、粘稠如粥的淤泥,隐约可见枯枝败叶沉浮其间。浑浊的浅水上漂浮着不明的污物,蚊虫在其上嗡嗡盘旋。
“井泥不食。”
这井水,莫说饮用,连触碰都让人心生抗拒。
井明环顾四周。井边土地板结,寸草难生,只有几丛顽强的荆棘挣扎着。空中连最常见的麻雀都不见踪影,它们宁愿飞越更远的距离去寻觅水源,也不愿在此处停留片刻。
“旧井无禽。”
这是一口被彻底遗忘和抛弃的废井。它曾滋养一方的生命,如今却只剩破败与污浊,连飞禽都避之唯恐不及。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略带警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井明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短褐的青年,手里拿着柴刀,正疑惑地看着他。
“在下井明,是新上任的里正。”井明拿出文书示意,随即指向古井,“这位兄弟,这井……为何荒废至此?”
青年见是新里正,神色稍缓,但提到井,脸上便浮现出无奈与怨怼:“里正大人,您是不知道。这口井听说早年水量足,又甜,养活了我们全乡人。可后来,先是打仗,兵匪过境,往井里扔过死畜……后来年景不好,乡里壮劳力被抓丁的抓丁,逃荒的逃荒,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哪还有力气和心思来打理这井?年复一年,就成了您现在看到的这样子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认命般的麻木:“现在大家宁愿每天多走十里路,去山脚下挑那点细细的山泉水,虽然不够喝,好歹……干净点。”
井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走到井边,拾起一块土坷垃投入井中,只发出沉闷的“噗”一声,连水花都溅不起。
“井养之道,贵在勤治。”他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这片土地听,“今泥封泉眼,如德蔽于心。泉眼未枯,只是被污秽蒙蔽了本源啊!”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青年,也看向周围渐渐被吸引过来的、面带菜色的乡民。
“各位乡亲!”井明提高了声音,清朗的语调在干热的空气中传开,“我是新来的里正井明!我见此井废弃,心中痛惜!井水乃大地血脉,滋养万物,岂能任其淤塞?”
乡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眼中闪过希冀,但更多的是怀疑和不信任。
“清淤?说得轻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位拄着拐杖的长老在族人搀扶下走来,“后生,你是官家人,不知我们乡间疾苦。清这井,要人力,要时日。大家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干这看似没指望的活计?况且,这井荒了这么多年,底下泉眼还在不在,谁说得准?”
井明走到长老面前,深深一揖:“长老,您说得在理。人力、时日,皆是困难。但请想一想,若此井能复涌清泉,乡亲们便不必再每日往返二十里山路取水!省下的力气,可以多垦几分荒地,多织几尺布!孩子们也能喝上干净的水,少生疾病!”
他环视众人,眼神真诚而热烈:“我知道大家心存疑虑。我井明在此立誓,愿与诸位一同清淤!我不只是指挥,我会第一个下井,第一个动手!若泉眼真已枯死,我井明认了,但若只因畏惧困难而放弃尝试,我们对不起这口曾经养育先辈的古井,更对不起我们自己和后代!”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那份决心感染了部分人。
之前与他搭话的青年咬了咬牙,站出来:“里正大人,您一个外乡人都肯为我们拼命,我阿庚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干!”
“算我一个!”又一个瘦削的汉子站了出来,“总比渴死强!”
“对!试试看!”
渐渐地,响应的人多了起来。长老看着井明,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波动,他缓缓点头:“既然里正有此决心……那便,试试吧。”
井明心中一块大石稍落,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清淤的行动定在次日清晨。
井明早早来到井边,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短打。他亲自检查绳索、箩筐、木铲等工具。乡民们陆续到来,在井明的指挥下,先清理井台周围的杂草荆棘。
随后,最艰难的部分开始了——下井清淤。
井明将绳索系在腰间,对阿庚等人说道:“我先下去探查情况,你们在上面接应。”
“里正,太危险了!还是让我下去吧!”阿庚急忙劝阻。
“无妨,我心中有数。”井明笑了笑,语气不容置疑。他必须身先士卒,才能彻底打消乡民的顾虑,凝聚人心。
他抓住井绳,小心翼翼地滑入阴暗的井中。
越往下,那股腐臭的气味越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井壁湿滑黏腻,布满厚厚的青苔。光线逐渐消失,只有头顶井口投下的一圈光晕。
双脚终于触及井底,瞬间便陷进了及踝的淤泥里,冰冷而粘稠。
井明稳住身形,适应了一下黑暗,借着微光观察。井底空间不大,堆积着不知多少年形成的黑色淤泥,夹杂着碎石、烂叶,甚至还有一些小型动物的骸骨。
他拿起带来的短柄木铲,开始将淤泥铲进吊下来的箩筐里。
“拉!”他朝上面喊道。
一筐筐散发着恶臭的淤泥被提上去,倒在井边指定的空地上,堆积如山。
井明在井下奋力工作,汗水混合着泥浆,将他浑身浸透。冰冷的井水慢慢从铲开淤泥的地方渗出来,浸湿了他的裤腿。蚊虫不断叮咬着他的脸颊和手臂。
上面的乡民们,看着一筐筐淤泥被运出,看着新里正毫不惜力地亲自在井下劳作,最初的怀疑和观望,渐渐变成了动容和信服。
“这位里正,是来做实事的……”有人低声感叹。
“快,使劲拉!别让大人在下面等久了!”阿庚大声吆喝着,带动着大家更卖力地工作。
井明在井下,一边清理,一边仔细感受着脚下。随着淤泥被清除,渗出的水似乎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浑浊,但那股死寂的感觉在慢慢消退。
他仿佛能感觉到,大地深处那被压抑已久的源泉,正渴望着重见天日。
“泉眼未枯!大家加把劲!”他仰头朝井口喊道,声音在井壁间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这个消息如同给疲惫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清理工作持续了整整三天。
井明每日都与乡民一同劳作,同食粗粝的饭食,共饮少量珍贵的山泉。他的手掌磨出了水泡,水泡又磨破成茧,但他毫不在意。
第三天午后,当最后几筐稀泥被清出,井底终于露出了坚实的石基。
一股清流,从石缝间汩汩涌出,虽然还带着些许浑浊,但已然是活水的迹象!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井上的乡民发出欢呼。
井明站在井底,感受着清冽的泉水冲刷着脚踝,尽管浑身泥泞,疲惫不堪,但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仰头望去,井口那片天空,似乎都变得格外湛蓝。
乡民们将井明拉上来,众人围着井口,看着那逐渐沉淀、变得清澈的井水,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希望。
长老用木碗舀起半碗水,仔细看了看,又小心地尝了一口,眼中闪动着泪光:“是……是活的,是甜的啊!”
井明抹去脸上的泥点,对众人说道:“乡亲们,井泥已清,活泉复涌!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需修葺井台,维护井壁,定下取水之规,让此井长久滋养我风泽乡!”
众人纷纷响应,看向井明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与敬佩。
夕阳西下,将金色的光辉洒在焕然一新的古井上,也洒在井明和乡民们充满希望的脸上。
废弃的古井,终于迎来了新生。
通过描绘新任里正井明初到干旱贫瘠的风泽乡,发现村口古井被淤泥枯叶严重污染、水质浑浊发臭(井泥不食),以致乡民宁可远途取水、连禽鸟都绕飞而过(旧井无禽)的荒废景象,生动阐释了井卦初六爻辞的深刻内涵。面对乡民的疑虑与现实的困难,井明没有退缩,而是以“井养之道,贵在勤治”的信念,身先士卒,亲自下井,带领乡民共同清淤。经过艰苦努力,终于清除污秽,引得活泉复涌,重燃乡民生机。这深刻说明了在资源废弃、价值蒙尘的初始阶段,首要之务在于果断行动、清除积弊、恢复根本。唯有不畏艰难,亲力亲为,方能唤醒沉睡的资源,重建信任,为后续的滋养与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