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风起
熊猛带着护送铁胚的队伍回来那天，安远镇差点炸了锅。
去的时候是几辆驮满沉甸甸铁胚的马车，回来时，队伍后面却跟着一大群神骏非凡的草原战马，粗略一看，不下五十匹！那些马个头高大，四肢修长，毛皮在阳光下跟缎子似的发亮，打个响鼻都带着股子野性难驯的劲儿，跟镇上那些拉车驮货的马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镇上的军户、士卒，连带着看热闹的百姓，全挤在街两边，眼睛都看直了。
“俺的娘诶……这，这都是草原上的宝马吧？”
“熊教头这是把白狼部的马场给搬空了？”
“瞧那骨架，瞧那蹄子，一匹抵得上咱们十匹！”
熊猛骑在一匹特别神骏的黑马上，挺着胸膛，脸上那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他身后跟着几个白狼部落的使者，领头的还是个熟人，正是阿娜尔身边那个叫巴图的壮硕护卫。
陈小乐得到消息，也迎了出来，看到这么多良马，他心里也是一震，白狼部这份回礼可不算轻。
“大人！”熊猛翻身下马，声音洪亮，带着一路的风尘却掩不住兴奋，“幸不辱命！东西送到了，勃帖首领很高兴，这些马是送给咱们的谢礼！勃帖首领还说……”他压低了些声音，凑近陈小乐，“联盟之事，他应下了！从此白狼部与安远镇，便是守望相助的兄弟！”
“好！”陈小乐用力拍了拍熊猛的胳膊，然后转向巴图，用学会不久的几句简单胡语夹杂着官话说道，“巴图兄弟，一路辛苦！首领厚礼，陈某感激不尽！”
巴图生硬地抱拳回礼，脸上挤出一个算是友好的笑容，用磕磕巴巴的官话说：“陈大人，铁，好！首领，高兴！还有话……要说。”
陈小乐心知重点来了，立刻将巴图和熊猛请进了判官衙署的后堂。
一落座，巴图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他也顾不上官话生硬，连说带比划：“陈大人，黑狼部……和沙狐部，联合了！他们，知道了铁，知道了野狐岭……很生气！正在召集人马，很多，很多！”
熊猛在一旁补充，语气也沉了下来：“大人，巴图兄弟说，黑狼部这次动静不小，至少集结了三四千骑兵，沙狐部也出了差不多一千人。他们放话说，要么咱们交出制造好铁的法子，赔偿他们的损失，要么就踏平安远镇，顺便……还要找白狼部算账。”
三四千草原精锐骑兵？再加上沙狐部的一千？陈小乐心里咯噔一下。这兵力，几乎是安远镇现有全部军事力量（包括李崇山的边军）的好几倍！压力瞬间如山般压下。
他面上不动声色，给巴图倒了碗热茶：“消息可靠吗？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动？”
“可靠！”巴图重重点头，“我们部落的勇士，亲眼看见他们集结。最快……十天，最慢半个月，一定会动！”
送走忧心忡忡的巴图去休息，陈小乐和熊猛、赵顺三人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儿去。
“妈的，这帮狼崽子来得真快！”熊猛骂了一句，眼神里却燃烧着战意，“大人，咱们怎么办？凭城固守？还是……”
“守是肯定要守的。”陈小乐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安远镇，“但光守不行，咱们城墙不算坚固，兵力又处在绝对劣势，死守就是等死。”他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的白狼部，“勃帖首领那边，能出多少兵？”
“巴图私下跟我说，白狼部能出动两千骑兵，已经是极限了。”熊猛答道，“他们还得防备其他方向。”
两千加自己这边满打满算不到一千五（包括新军和能协助守城的青壮），对上对方近五千骑兵，依然处于劣势。
“得想办法让他们没法全力攻城……”陈小乐沉吟着，目光在地图上安远镇外围游弋，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敌我双方的优劣。
就在这时，赵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大人，还有个事儿……匠作营那边，刘三那几个最近在灰泥场那边转悠得特别勤快，还总打听烧制的事儿。昨天刘三还以汇报进度为由，想进核心窑区，被石头找了个借口拦下了，我担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内部这沙子，也开始不安分了，李崇山肯定已经知道了灰泥的存在，在这大战将起的节骨眼上，他的态度变得至关重要。
陈小乐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外有强敌压境，内有掣肘隐患，这局面真是棘手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老赵，两件事。”陈小乐迅速下令，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沉稳，“第一，匠作营那边，让石头把灰泥的所有关键工序拆开，核心配料和最终合成，必须由绝对信得过的人掌握，刘三他们，只准干外围粗活。第二，以判官衙署和供销社的名义，发布征召令，全镇青壮愿意协助守城的，每日三倍工分！家属优先供应平价粮！”
“ 三倍？！”赵顺吃了一惊，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陈小乐斩钉截铁，“钱没了可以再赚，城破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快去！”
赵顺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去办。
房间里只剩下陈小乐和熊猛。
“熊猛。”
“俺在！”
“新军，怕不怕？”
“怕个鸟！”熊猛眼睛一瞪，“弟兄们的手里的家伙，正愁没地方开刃呢！”
“好！”陈小乐目光锐利起来，“从现在起，新军取消一切休假，进入战时状态。多派斥候，给我把眼睛放亮一点，我要清楚黑狼部每一天的动向！”
“是！”
熊猛领命而去，脚步声沉重而坚定。
陈小乐独自一人站在地图前，望着那片代表着危机与未知的北方草原，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专注。
风暴真的要来了！这一次，不再是内部的勾心斗角，而是真刀真枪、决定生死存亡的战争。
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