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龙穿过草地，来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边，他们沿着大海边的沙滩往前走，翻动一块半腐的枯木时，底下钻出几只扁平的节肢动物，外壳泛着青黑色的金属光泽。其中一只被董辉的靴尖碾过，流出的体液是浓稠的宝蓝色，在木片上漫开时竟泛起细密的银纹，像淬了金属的颜料。“这虫子的血…… 倒像炼废的矿浆。” 他踢开枯木，紫电在指尖跳了跳，“凉得像冰。”
大海的岩石下，几只鲎正匍匐着爬行，马蹄状的背甲上覆盖着青苔。小龙用爪尖戳了戳其中一只，它受惊缩成一团，尾部的针刺渗出淡青色的汁液，滴在水面上凝成细小的冰晶。“这东西的体液会结冰？” 小龙咋舌，“蛮荒的水兽再凶，血也是热的。”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沙滩，董辉正用紫电逗弄一只慢吞吞爬行的石鳖，那家伙突然缩成一团。
“你看这玩意儿，比老龟还能缩。” 他笑着抬脚要踢，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蹄声打断。
远处的草丛突然剧烈晃动，那群不知名的食草动物疯了似的冲出来。它们身形像鹿，却长着分叉的鼻角，灰褐色的皮毛上沾着草籽，奔逃时四肢腾空，蹄子踏在礁石上发出哒哒的脆响，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
“跑这么急，后面有猛兽？” 董辉眯起眼，紫电在指尖蓄势待发。
话音未落，最外侧的一只食草兽突然被石块绊倒，重重撞在礁石上。鼻角断裂处顿时涌出粘稠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宝石般的蓝，滴落在沙地上时，竟像融化的琉璃般慢慢凝固，边缘还泛起细碎的银纹 ，和刚才那几只节肢虫的体液纹路如出一辙。
“你看那血……” 董辉的声音顿住，紫电在掌心微微发颤。
那只食草兽挣扎着想爬起来，蓝色的体液顺着礁石往下淌，在石缝里积成一汪小小的蓝池，散发出淡淡的海水味。小龙凑过去用鼻尖碰了碰，猛地缩回脑袋：“凉的！比海水还凉！”
柳青蹲下身，指尖悬在蓝池上方。体液里的能量流动极其缓慢，像结了冰的小溪，与蛮荒食草兽血液里那种奔腾的暖意截然不同。他想起女娲捏出的第一个泥人，指尖划破时流出的红血带着心跳般的搏动，而眼前的蓝血，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
“蛮荒的鹿就算受惊，血也是红的，带着热气。” 小龙甩了甩尾巴，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困惑，“这东西流的哪是血，倒像淬了冰的蓝颜料。”
董辉望着那群早已消失在密林里的食草兽，突然皱起眉：“你发现没？从节肢虫到食草兽，体液要么蓝要么绿，偏偏没有红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枯木，几只星虫受惊窜出，墨绿色的体液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被人掐断了‘火气’似的。”
柳青站起身，望向无垠的大海。浪涛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里映着浅灰色的月亮，连海水的颜色都比蛮荒的更沉，泛着一种近乎墨色的蓝。他突然想起神农尝百草时说的话：“万物皆有灵，灵在血中奔。” 可这个世界的生灵，血里的 “灵” 像是被抽走了，只剩下空壳般的形态。
“走吧。” 他拍了拍手上的沙，青铜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再往前走走，或许能找到这‘缺色’的缘由。”
董辉踹开那只还缩着的石鳖，紫电收回到指尖：“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没有长着红色血液的活物。”
小龙低吼一声，跟在两人身后，金色的龙鳞在海风中微微发亮。那只跌倒的食草兽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礁石上那汪凝固的蓝血，像一块被遗忘的蓝宝石，在潮起潮落间，渐渐被海水磨成了细小的碎屑。
“走了三里地，见着的活物不少。” 董辉数着数，“食草兽、节肢虫、鲎、星虫、石鳖…… 没一个带‘活气’的。” 他指的是那种在血管里奔涌的温热感，蛮荒的新生命身上有，此刻这个世界的生灵却通通没有，连体温都比寻常低上几分，摸上去像摸着浸在溪水里的石头。
柳青蹲下身，指尖插进湿润的泥土里。土壤的质感与记忆中地球的黑土无异，可指尖传来的能量波动却规律得惊人，每一次土粒的震动、每一丝水分的渗透，都像节拍器般精准。“太规整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连星虫钻土的轨迹都带着周期性，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暗物质没动静，紫色触角也没影。” 董辉摊开手，紫电在掌心闪了闪，“干净得像被人刻意打扫过，反而心里发毛。”
柳青望着浅灰色的月亮，又看了看那轮温吞的太阳，突然想起女娲造人时，新生命第一次啼哭时眼角的泪，是带着温度的；第一次流血时染红的布条，是鲜活的红。那种颜色，那种温度，此刻此间的万物都没有。
“如果这地方是被造出来的……” 他望着远处雾气弥漫的山谷，声音轻得像风，“造它的，为什么独独缺了那点‘活气’？”
董辉和小龙都没接话。这个问题像颗石子投进静水，涟漪荡开时，连林间的风声都似乎停了停。
远处的山谷里传来几声兽吼，不似虎啸那般雄浑，倒像金属摩擦般低沉，带着规律的震颤。二人一龙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或许那雾气后面，藏着答案。
浅灰色的月亮依旧悬在天上，像枚被遗忘的徽章，沉默地注视着这片过分规整的世界，以及三个渐渐走进深处的身影。
海风把沙滩上的沙粒吹成一道道细密的波纹，像被梳子梳过的绸缎。三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鞋底踩在湿沙上发出 “咯吱” 的轻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连海鸟的啼鸣都听不到，只有浪涛反复拍打礁石的单调轰鸣，像一首永不停歇的哀乐。
董辉踢着脚边的贝壳，那些贝壳的内壁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却比蛮荒的贝壳重得多，敲起来像空心的石块。“走了快一个时辰，连只海鸟都没见着。” 他啧了一声，紫电在指尖打了个转，“这地方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反而让人发毛。”
小龙低头用鼻尖蹭着沙滩上的一道痕迹，那是某种巨大生物爬过的印记，宽得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躺下，边缘却很模糊，像是被海水反复冲刷过。“这痕迹有日子了。” 它抬起头，金色的瞳孔望向远方的海平面，“但能留下这么深的印子，个头肯定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