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凌家老宅的飞檐翘角。沈知意坐在客厅西侧的沙发上，指尖捏着的U盘边缘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却依旧觉得那点温度抵不过心底蔓延的凉意。
凌曜是半小时前回来的，一身黑色西装沾着夜露的湿气，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疏离，只是在看到她时，那抹疏离淡了些许。他换下外套递给佣人，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上，没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老檀香的味道，混合着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却显得格外沉寂。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终于打破了这份安静：“凌曜，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将U盘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那小小的金属物件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这里面，是关于之前项目资料泄露，还有……你母亲当年车祸的一些线索。”
凌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眸看她，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有一丝极淡的探究。“你查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不算查到全部，”沈知意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干涩，“但足够说明，这两件事都不是意外，而且……背后似乎有人刻意操纵。”她没有直接说出“凌二叔”这三个字，她知道，对于凌曜而言，家族内部的背叛远比外部的敌人更伤人。
凌曜拿起U盘，起身走向旁边的书房。沈知意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她不知道凌曜看到那些证据时会是什么反应——愤怒？震惊？还是早已有所察觉后的平静？她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过往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第一次在凌家见到那位看似和蔼的二叔凌振海，他笑着递给她一杯茶，语气亲昵；后来在公司，几次撞见他和几个高管私下密谈，神色诡异；还有那次她去档案室查找旧资料，被他的助理刻意阻拦……
这些零碎的片段，如今都随着U盘里的内容串联起来，变成了指向凌振海的利刃。
书房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沈知意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冒进了？也许凌曜早已知道一切，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而她的出现，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际，书房的门开了。凌曜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眼底的深邃浓得化不开，像是藏着翻涌的暗潮。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知意，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
“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我……”沈知意斟酌着措辞，“我托朋友查了项目泄露的源头，顺着线索查到了二叔的一个心腹，然后又从那个人那里，意外找到了一些关于当年车祸的旧文件，还有几笔可疑的资金流向。”她没有细说过程中的艰险，也没有提自己差点被人发现的惊险时刻，有些事，没必要让他知道，徒增担忧。
凌曜沉默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不快，却像是敲在沈知意的心上。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平静之下，是压抑着的巨大情绪。
过了许久，他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沈知意面前。沈知意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带着力量的拥抱紧紧裹住。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知意愣住了，身体僵硬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抱住了他的后背。
“我早就怀疑他了。”凌曜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沙哑，“母亲去世后，他看似处处帮我，实则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觊觎凌氏的控制权。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不敢轻举妄动。”
沈知意的心微微一松，原来他早就有所察觉。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猛兽：“现在，我们有证据了。”
“是啊，有证据了。”凌曜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疏离，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和信任，“知意，谢谢你。”
这声“谢谢”说得格外郑重，沈知意的脸颊微微发烫，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们是夫妻，本该如此。”
凌曜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被凝重取代。“二叔在凌氏根基深厚，还有不少老臣支持他，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而且，这件事牵扯甚广，一旦公开，不仅凌氏会陷入动荡，恐怕还会引起连锁反应，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
沈知意明白他的顾虑，凌氏是凌家几代人的心血，更是无数员工的生计所系，不能轻易冒险。“那我们……该怎么办？”
凌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计划。“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暗中布局。”他看着沈知意，一字一句地说，“知意，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联手，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完整，找到最恰当的时机，一举揭穿他的真面目。”
沈知意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了里面的决心和信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但是，”凌曜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我们的家人和最亲近的朋友。二叔心思缜密，耳目众多，一旦走漏风声，我们就会陷入被动，甚至可能有危险。”
他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凌振海能在凌家潜伏这么多年，手段定然狠辣。沈知意心中一凛，再次点头：“我明白，我会守口如瓶。”
凌曜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我们约定，联手保密，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沈知意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握住了共同的秘密，也握住了彼此的信任。
“联手保密。”她轻声重复，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老宅里的灯光却像是多了一丝暖意。只是这份暖意之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他们都知道，前路必定充满荆棘和危险，但只要彼此信任，联手前行，就一定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