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回到位于旧楼的宿舍,林国栋将买来的大量下酒菜放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上——煨鱿鱼、生菜鱼肉、斋鸡粒、红烧鱼柳,还有几包地道的香港卤味,香气立刻弥漫开来。王建国和王建军将手里提着的二三十瓶啤酒和几瓶白酒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医生”和“兔子”则将几袋还冒着热气的炒粉和卤菜放下。
“地方窄,凑合坐。”林国栋指了指地板和仅有的几张凳子。
没人计较环境,众人围着食物席地而坐。林国栋用牙齿咬开瓶盖,将啤酒一瓶瓶递过去。
“来,第一瓶,算是给你们接风,也是……欢迎医生和阿兔。”林国栋举起酒瓶。
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冰凉的啤酒灌入喉咙,冲淡了初来乍到的陌生与隔阂。几瓶酒下肚,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王建国是个藏不住话的,几杯白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开始说起他们兄弟在越南丛林里的趣事和惊险。“……那时候我哥摸哨,那才叫一个利索,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王建军在一旁偶尔补充一两句,或者瞪他一眼让他少吹牛。
“医生”起初话不多,只是闷头喝酒,但在王建国绘声绘色的讲述和林国栋偶尔的追问下,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起在西南边境的几次任务,语气平淡,但提到某些细节时,眼神深处还是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痛楚,尤其是当话题不经意间转到牺牲的战友时,他会猛地灌一大口酒,沉默片刻。
“兔子”则主要说了说他在农村老家的生活,语气里带着对贫困的不满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种地能有啥出息?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几个钱。还不如跟着我哥出来闯闯。”
酒过三巡,林国栋看气氛差不多了,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谈起纽约。他没有透露太多核心信息,只是大致描述了长岛庄园的广阔,日常生活的便利,以及“太平洋资本”公司的大致情况。
“……老板对手下的人不错,”林国栋又开了一瓶啤酒,语气平常,“像我们这样的,基本月薪是五千美元。”
“五千?美元?”王建国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头算,“那得是多少人民币啊?”王建军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显然这个数字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嗯,五千。这只是基本工资。”林国栋继续说道,“出任务,保护老板或者重要资产,还有额外的津贴和奖金。逢年过节有红包,这次我回国探亲,老板给了两万美元的安家费,还有一些纽约那边的特产,像咖啡、巧克力什么的。”
他看了一眼默默喝酒的“医生”和竖着耳朵听的“兔子”:“在那边,只要你有本事,肯干活,就能挣到钱,过上好日子。不用像在这里……”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王氏兄弟听得心潮澎湃,王建国已经开始畅想到纽约后要买什么,王建军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医生”和“兔子”依旧没怎么说话,但林国栋注意到,他们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是在仔细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五千美元的月薪,两万美元的安家费,这些数字对于刚刚脱离贫困和压抑环境的他们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
众人边喝边聊,从军旅生涯聊到香港见闻,再到对未来的模糊憧憬。空酒瓶越来越多,桌上的菜也渐渐见底。直到凌晨一点多,林国栋看大家都带了七八分酒意,便拍了拍手:“行了,今天就到这,都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七点,五个人都陆续起来了。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加上心里有事,谁也睡不踏实。洗漱完毕,林国栋又带着他们出门,在街边摊吃了地道的港式早餐——丝袜奶茶、菠萝油、煎蛋叉烧饭。
吃完早饭回到宿舍,时间尚早。林国栋对另外四人说:“你们就在宿舍待着,别乱跑。我去找马总。”
八点半左右,林国栋来到华润隆地大厦,在一楼大堂静静等待。大约十几分钟后,马国华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看到林国栋,有些意外:“国栋?这么早?有事?”
“马总,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林国栋迎了上去。
“走,去我办公室说。”
来到办公室,马国华给林国栋倒了杯水:“什么事,说吧。”
林国栋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昨晚遇到“医生”和他弟弟“兔子”的情况,以及“医生”之前在部队的表现、因不满内部不公和战友牺牲而心寒退役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马国华。
“……马总,医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本事绝对过硬,就是心里憋着一股火,走了岔路。我想拉他一把,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兄弟俩也弄去纽约?在老板手下做事,总比他们在香港瞎混,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强。”林国栋恳切地说。
马国华听完,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九点半了。“国栋,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这事儿……毕竟涉及到额外增加人手,而且还是这种背景的。”他顿了顿,“我看,还是得请示一下周先生。这个点,纽约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多,周先生应该还没休息。”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纽约长岛庄园的号码。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周先生吗?我是老马啊,没打扰您休息吧?”马国华语气热情而恭敬,“……哎,都好,都好!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
马国华将林国栋遇到旧部“医生”兄弟,以及林国栋希望带他们去纽约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向周陌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医生”是因体制内不公而负气离开的专业人才。
“……具体情况,让国栋跟您说更清楚。”马国华说着,将电话递给了林国栋。
林国栋接过话筒:“老板,是我,国栋。”
电话那头传来周陌平静的声音:“嗯,具体怎么回事?那个‘医生’,水平怎么样?他弟弟呢?”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详细汇报起来:“医生,本名叫陈砚东,是我在军区侦察大队时带的兵,非常出色的爆破专家和战术突击手,心理素质过硬,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绝不比我差……他弟弟陈砚明,身手也很灵活,反应快,腿法很灵活,是个好苗子,就是没经过系统训练,有点野……”他将两人的能力、性格,以及昨晚观察到的状态,尽可能客观地描述清楚,也再次解释了李杰退役的真实原因。
周陌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比如陈砚东对命令的服从度,陈砚明的可塑性等。林国栋都据实回答。
“老板,我觉得他们是可用之才,就是需要正确的引导和环境。”林国栋最后总结道。
“我知道了。”周陌的声音依旧平稳,“把电话给马总。”
林国栋将电话交还给马国华。
马国华接过话筒:“周先生,您看……?”
周陌在电话里明确指示:“马总,林国栋他们五人,包括陈砚东陈砚明兄弟,暂时都留在你那里。我这边最快一个月,最迟半年内,会亲自来香港一趟。在这期间,麻烦你安顿好他们,所有开销,包括住宿、生活费用,都由我负责。让他们耐心等待,不要节外生枝。”
“好的,好的!周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马国华连连答应。
又客气了两句,马国华挂断了电话,对林国栋说:“都听到了?周先生答应了,让你们五个都先留在我这儿,等他来香港。这下你放心了吧?”
林国栋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露出笑容:“谢谢马总!”
“谢我干什么,是周先生仁义。”马国华摆摆手,“去吧,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让他们安分点,别给周先生惹麻烦。”
“明白!”林国栋郑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