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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的风,是刮骨的刀。

夹杂着冰粒的暴雪,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狠狠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带走最后一丝可怜的温度。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视野被压缩到极限,十步之外便是一片模糊的风雪帷幕。脚下的积雪深可没膝,每一次拔腿前行,都像是从凝固的冰浆中挣脱,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霍无夜背着霍雨浩,如同两片在暴风雪中挣扎的枯叶。他赤着的双脚早已冻得麻木发紫,每一次踩进深雪,刺骨的寒意都像毒蛇般顺着腿骨向上蔓延。身上单薄的、被撕成布条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极北的酷寒,被汗水、血水浸透又冻结,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动作都摩擦着那些被魂导器擦伤、被能量冲突撕裂的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左脸颊上那道暗红色的火焰疤痕,在极致寒意的刺激下,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持续传来阵阵灼烫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刺痛,以及魂天帝烙印那贪婪、怨毒的冰冷意志,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摇摇欲坠的清醒。体内的虚无吞炎本源几乎枯竭,残存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维持着心脏的跳动和核心经脉不被彻底冻僵。冰火冲突在极寒的环境下暂时蛰伏,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平衡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最让他忧心如焚的,是背上那个小小的重量。

霍雨浩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小脸埋在他冻得发硬的肩窝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眉心的冰晶雪花印记黯淡无光,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寒气息,如同游丝般顽强地流转着,护住他最后一点生机。霍无夜能感觉到,弟弟的精神世界如同被暴风雪肆虐后的荒原,一片狼藉,只有一点微弱、带着猥琐气息的精神波动(天梦冰蚕)和一股更加精纯却陷入沉寂的冰寒意志(冰帝)蜷缩在角落。

“哥……好冷……”昏迷中的霍雨浩发出细若蚊蚋的呓语,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像一只濒死的雏鸟。

霍无夜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他咬紧牙关,牙龈因为用力而渗出血丝,瞬间被冻结。他再次紧了紧背上固定弟弟的布条,哪怕这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必须走!必须找到一个能暂时躲避风雪的地方!否则,不用明德堂的追兵,光是这极北的酷寒,就能在几个时辰内夺走雨浩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

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瞳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穿透呼啸的风雪,试图分辨方向。然而,入目只有无边无际的、翻滚的白色。天地苍茫,前路断绝。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带着无尽凶残与饥渴的狼嚎,如同鬼魅的丧钟,猛地撕裂了风雪的呼啸,从不远处的针叶林深处传来!

这声狼嚎如同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数十声、上百声狼嚎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嗜血气息!

霍无夜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冰原狼群!

而且是规模庞大的狼群!在这极寒的绝地,饥饿驱使下的狼群,是比暴风雪更加致命的杀手!它们熟悉环境,懂得配合,悍不畏死!以他现在的状态,带着昏迷的雨浩,被狼群围上,绝无生路!

他猛地环顾四周!风雪太大,看不清狼群的具体位置,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迅速逼近的狼嚎声和踩踏积雪的“簌簌”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清晰地告诉他——被包围了!

“该死!”霍无夜低吼一声,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朝着狼嚎声相对稀疏的东北方向发足狂奔!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溅起大片的雪沫,速度比起全盛时期慢了何止十倍!

然而,狼群的速度更快!

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风雪中窜出!那是一头头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浑身覆盖着厚厚灰白色长毛的冰原狼!它们的眼睛在风雪中闪烁着幽绿色的贪婪光芒,锋利的獠牙滴落着粘稠的涎水,四肢强健有力,在松软的雪地上奔行如飞,迅速拉近着距离!

嗖!嗖!嗖!

几头速度最快的冰狼,如同离弦之箭,从侧翼包抄而至!它们并没有立刻扑咬,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呈扇形散开,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封堵着霍无夜可能的逃跑路线!冰冷的狼眸死死锁定在他背上的霍雨浩身上,显然,在它们眼中,这个孱弱的人类幼崽,是更容易得手的美餐!

“滚开!”霍无夜怒喝一声,强提一口残存的魂力!左掌之上,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火星艰难地跳跃起来!那是虚无吞炎最后的本源!

他猛地一掌拍向距离最近、试图从侧面扑咬雨浩的一头冰狼!

嗤!

暗金色的火星触及冰狼厚实的皮毛,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积雪!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那头冰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碳化、塌陷!它翻滚着摔进雪地里,哀嚎着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声息,伤口处飘散出丝丝缕缕的魂力和生命精华,被霍无夜掌心的火星本能地吞噬了一部分!

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补充,如同杯水车薪!反而暴露了他的虚弱!

吼——!

更多的冰狼被同伴的死亡激怒,发出震天的咆哮!它们不再试探,如同灰色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扑了上来!利爪撕裂风雪,獠牙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霍无夜和他背上的霍雨浩!

“呃啊!”霍无夜右肩被一头冰狼的利爪狠狠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反手一拳,带着微弱的暗金火焰砸在冰狼的头颅上,将其颅骨砸得凹陷下去!腥臭的狼血喷溅了他一脸!

但更多的冰狼扑了上来!尖锐的狼牙咬向他的大腿、手臂、甚至脖颈!他只能凭借前世斗圣巅峰的战斗本能,在狼群中左冲右突,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脚下的白雪!背上的霍雨浩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左脸上的魂天帝烙印因为血腥和杀戮的刺激,再次剧烈搏动起来!暗金色的光芒透体而出,贪婪地汲取着那些被击杀冰狼逸散出的生命力和魂力!但这汲取,更像是在压榨霍无夜自身的生命力!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眼底的金焰也黯淡了许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不行!这样下去必死无疑!霍无夜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狼群太多了!杀不胜杀!他的力量在飞速消耗,伤势在加重,而雨浩……

就在一头体型格外硕大、显然是头狼的冰狼,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狠狠咬向霍无夜背上的霍雨浩头颅的瞬间——

“哥——!!!”

一直昏迷的霍雨浩,似乎被这致命的危机和哥哥喷洒在脸上的滚烫狼血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无助,以及……被逼到绝境的、如同幼兽般的疯狂!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而浩瀚的冰蓝色精神力,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毫无征兆地从霍雨浩的眉心——那道冰晶雪花印记的位置,轰然爆发出来!

这股精神力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死亡威胁彻底激发的本能防御!

咔嚓!咔嚓!咔嚓!

以霍雨浩为中心,半径十米之内!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扑在半空中的冰狼头领,狰狞的狼吻距离霍雨浩的头颅不足半尺!它幽绿色的狼眸中倒映着霍雨浩惊恐的小脸和那爆发的冰蓝光芒!然后,它的动作、它的咆哮、它滴落的涎水……所有的一切,瞬间被冻结!

不止是它!

所有扑入这个范围的冰狼,无论大小,无论处于攻击还是扑咬的姿态,都在刹那间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它们覆盖着厚厚毛皮的身体表面,瞬间凝结出厚达数寸、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透明坚冰!冰层内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狰狞的表情和肌肉紧绷的线条!整个场面诡异而震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杀戮画卷!

整个狼群的攻势,为之一滞!外围的冰狼发出惊恐的呜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幽绿的狼眸中充满了对那诡异冰蓝光芒的畏惧!

霍无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力爆发震得心神剧荡!他背上的霍雨浩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寒冰核心,刺骨的寒意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但这寒意,却奇迹般地暂时压制了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冰火冲突和左脸烙印的灼痛!

然而,这奇迹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吼——!!!

一声比之前更加暴虐、更加贪婪、仿佛来自九幽炼狱最深处的灵魂咆哮,猛地从霍无夜左脸颊那道火焰疤痕的深处炸响!

魂天帝的烙印,被霍雨浩爆发出的、精纯浩瀚到极致的冰属性精神本源彻底激活了!那烙印虚影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射出来,悬浮在霍无夜左脸前方!暗金色的符文疯狂闪烁、扭曲,构成一张布满獠牙利齿的贪婪巨口!

这张巨口,带着吞噬诸天万界的恐怖意志,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霍无夜自身的抗拒,狠狠地……咬向了近在咫尺的霍雨浩眉心——那冰晶雪花印记的位置!

它要吞噬的,是霍雨浩爆发出的精神本源!是那印记中蕴含的冰帝意志!甚至……是霍雨浩的灵魂核心!

“不——!!!”霍无夜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感觉到了!那烙印的贪婪目标,是他灵魂深处唯一不能被触碰的禁忌——他的弟弟!

他想阻止!想调动力量!但身体被霍雨浩爆发的寒冰气息和烙印的恐怖威压双重压制,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暗金色的吞噬巨口,带着毁灭的气息,噬向霍雨浩的眉心!

霍雨浩也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拖入永恒黑暗的恐怖吞噬意志!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刚刚爆发的精神力如同受惊的潮水般疯狂退去,眉心的印记光芒急剧黯淡!

就在这千钧一发、魂天帝烙印即将吞噬霍雨浩灵魂本源的瞬间——

“卧槽——!!!别!别吞我!哥!大哥!大爷!祖宗——!!!”

一个充满了极致惊恐、绝望、甚至带着哭腔的猥琐声音,如同炸雷般在霍无夜和霍雨浩的灵魂深处同时响起!

是那个蜷缩在霍雨浩精神世界角落的、天梦冰蚕的残念!

它感觉到了!那股锁定霍雨浩灵魂的吞噬力量,正是之前差点将它百万年本源吸干的、那个恐怖烙印的意志!它知道,一旦霍雨浩的灵魂核心被吞噬,它这点寄生的残念也将彻底灰飞烟灭!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百万年魂兽的尊严和猥琐!

“我投降!我臣服!别杀我!别杀宿主!”天梦冰蚕的精神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急切,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有用!我有大用!我能帮你们!我能帮宿主控制精神力!我能教他修炼!我能帮你们对抗那个烙印!别吞——!!!”

它的意念如同洪流般涌向魂天帝烙印,充满了谄媚、求饶、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某种特殊契约波动的臣服信号!那是魂兽面对无法抗拒的至高存在时,献上灵魂本源、祈求庇护的最高规格的臣服之礼!

嗡——!

那即将噬咬下去的暗金色吞噬巨口,在天梦冰蚕这卑微到极致、却又带着特殊臣服契约的意念冲击下,竟然……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烙印核心处,魂天帝那充满怨毒和贪婪的意志,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百万年魂兽的臣服信号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和权衡?

吞噬一个孱弱人类的灵魂本源?还是……接受一个百万年精神系魂兽的主动臣服和契约献祭?

就是这一瞬的停顿!

霍无夜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源自灵魂深处对弟弟的守护执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他强行冲破了双重威压的束缚!

“给我——滚!!!”

一声饱含着血泪、愤怒与无尽守护意志的咆哮,混合着他最后一丝虚无吞炎的本源力量,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重锤,狠狠砸在了那暗金色的吞噬巨口之上!

轰——!!!

灵魂层面的碰撞无声却惨烈!

暗金色的吞噬巨口剧烈地波动、扭曲!魂天帝的意志发出一声暴怒而不甘的嘶吼,如同被强行打回深渊的恶魔!烙印虚影猛地收缩,不甘地缩回了霍无夜左脸的疤痕深处,暗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更加灼热的刺痛和贪婪的悸动。

噗!

霍无夜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抱着霍雨浩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霍雨浩,在天梦冰蚕的意念哀嚎和魂天帝烙印的恐怖威压下,早已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小脸惨白如纸,眉心印记的光芒微弱到了极点。

风雪依旧呼啸。

周围,是数十头被冻结的冰狼雕塑,在幽蓝色的冰晶中凝固着它们最后的狰狞。

狼群外围,更多的幽绿色狼眸在风雪中闪烁,低沉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充满了警惕和……更加浓烈的嗜血!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

死亡的威胁,并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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