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华刚要走，突然驻足转身，你刚才说什么？
小菲要来看病？
后面那句。
她吐了一上午？
再后面。何建华紧追不舍。
吐出黑色腥臭物？何烁一脸茫然。
何建华猛然醒悟：她现在还能进食？不需要呼吸机和营养液？
何烁这才意识到疏漏——按常理，韩菲的肺部状况根本不允许自主进食。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之前她在我那儿住了两天，后来就让我妈接走了。这些天虽然经常腹痛腹泻，但确实能正常吃饭。
何烁如实相告，唯独略过了特效药的事。他知道这样会让何建华误以为是周兰娟的照顾产生了奇迹，而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要说这奇迹从何而来，那只能是韩菲自身的奇迹——她体内产生了抗体。
尽管概率微乎其微，但它确实发生了，这就是事实。
何建华反复思索，仍想不明白。他索性跟着何烁一起等周兰娟他们到来。
约莫十多分钟后，周兰娟的车停在急诊科门口。
司机负责开车，周兰娟和韩卫在后座照顾韩菲。
韩菲和韩卫之所以跟周兰娟住在一起，是因为周兰娟坚持让他们留在自己家。她家足够宽敞，再多几口人也住得下。
周兰娟不想再经历失去韩菲的痛苦，更不愿因疏忽而后悔，毕竟韩菲是她妹妹的女儿。
韩菲同意后，韩卫也没再推辞。他一向以韩菲的意愿为主，只要她高兴就好。
见他们到了，何烁立刻推着急救平车上前，帮忙把韩菲抱到平车上。
何建华也跟过去，协助将韩菲送入抢救室。他暂时不打算用药，想先弄清韩菲的具体情况。
“马上安排血常规，测血氧浓度。”
“血常规，血氧浓度。”刘雯重复一遍，迅速为韩菲抽血化验。
韩菲仍在呕吐，吐出的不是黄水，而是黑色黏稠液体。
“爸，水……漱口。”这玩意儿让她吐一次就恨不得把胃掏空，必须漱口才能稍微缓解。
“来，小菲，慢点。”韩卫递上的是周兰娟特意为韩菲准备的漱口水，希望能让她舒服些。
“小夏，把这个送去检验科，尽快检测。”何建华指指韩菲吐出的黑色液体。
“明白。”小夏应声，拿起棉签取样。
交代完后，何建华没再说话，只是紧盯着韩菲观察。
“大哥，你怎么还不给小菲用药？孩子吐成这样，好歹给点止吐药。”周兰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何建华摆摆手，“等结果出来再说。”他仔细检查了一阵，走到韩菲床边为她听诊。
当他听到韩菲的心音时，表情变得极为古怪。
韩菲的心音完全正常，丝毫没有肺纤维化的迹象。而且，她的脸色不仅正常，甚至透着红润。
哪有病人是这样的气色？
“刘雯，再安排腹部ct和x光。”
“腹部ct，x光。”刘雯重复一遍，立刻着手准备。
韩菲被推去做检查，何建华站在原地，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嫂子，韩菲回家后有没有出现呼吸不畅、吃不下东西、肚子疼拉肚子或者小便带血这些情况？”
何建华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向周兰娟求证。
周兰娟仔细回想了一下：“呼吸不畅倒没有，不过前两天小菲有时候喘气有点急。我们本来想送医院，可没过多久她就缓过来了。”
“吃饭一直没断，就是胃口不太好，只愿意吃点清淡的。肚子疼倒是常犯，但每次疼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小便很正常，没见带血，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听完周兰娟的话，何建华心里直打鼓。这孩子该不会喝的是……百草枯吧？
可那毒性他是亲眼所见的，做了那么多次血液灌流，血氧浓度始终居高不下，怎么会……
何建华越想越觉得蹊跷。
一旁的何烁用手掩着嘴，何建华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让他差点笑出声，但他必须憋住，绝不能露馅。
“何主任，您要的检查报告。”刘雯匆匆进门，将血常规和血氧浓度的检测结果递了过来。
何建华快速浏览着数据——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连血氧浓度也毫无异常。这……
很快，韩菲被推回病房，影像片也送到了。韩卫把片子交给何建华。
何建华急忙将片子插在看片灯上，可越看越心惊——韩菲的所有脏器竟然都完好无损。
越是正常，反而越不正常！
何建华遇到了行医数十年来最诡异的病例。
按照常理，成年人摄入五十毫升百草枯绝无生还可能，患者只会剩下后悔的时间。
随着毒性发作，各器官会逐步衰竭，肺部逐渐纤维化，最终在痛苦中走向死亡。
当初他同意韩菲出院，就是想让她在最后时光完成心愿。谁知这孩子回家后竟安然无恙。
“嫂子，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偏方给韩菲治疗？”何建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某种古老秘方上。
周兰娟却摇头：“医生都说没救了，我们哪敢乱给孩子用药，平白增加她的痛苦。”
“这孩子除了正常吃饭，偶尔喝点滋补的汤水，再没碰过别的。”
这个回答让何建华更加困惑。
何烁适时用食指抵着眉心，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状：“何主任，会不会问题出在韩菲自身体质上？”
“她自身？有什么问题？”何建华此刻无法找到韩菲事件的合理解释，素来冷静的他思绪也乱了。
何烁引导道：“假如小菲体内产生了某种抗体呢？或者中毒后，自身免疫反应形成了抗体？”
尽管何烁的说法听起来玄乎，但韩菲的状况本就离奇，何建华还是顺着这个大胆的假设思考下去。
“何主任，这是您要的呕吐物检测报告。”一名护士走进来，将报告递给何建华。
何建华与何烁一同查看报告内容。
“二氯化物，双硫酸甲酯盐。”此前何建华还怀疑韩菲服下的并非百草枯，但这份报告打消了他的疑虑。百草枯的主要成分正是这两种物质，而令人震惊的是，韩菲竟将这些剧毒成分呕吐了出来。
“继续催吐。”何建华果断对护士下达指令。
韩卫和周兰娟顿时慌了神。
“何主任，我女儿吐了一上午，我们是来求医的，怎么还让她继续吐？”韩卫焦急地质问。
何建华将检测结果递给他们：“目前韩菲的所有生命体征都正常，而她吐出的物质含有二氯化物和双硫酸甲酯盐。”
“这些都是百草枯的成分，说明她正在将体内的 ** 排出体外，明白吗？”
韩卫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何烁。
何烁解释道：“何主任催吐是为了加速 ** 排出，吐干净就没事了，顶多脱水，补液就能恢复。”
周兰娟和韩卫对视一眼，半信半疑：“小烁，这事可不能乱说。”
“妈，姨父，放心。何主任是根据检测结果下的判断，绝不会有错。”何烁笑着宽慰，“吐完小菲就安全了。”
“真的？”周兰娟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握住韩菲的手，“闺女，快吐，吐完就好了！”
所有人都期盼着韩菲呕吐，唯有她苦不堪言。那些 ** 气味刺鼻，令人作呕，持续的呕吐让她胃部痉挛，几乎虚脱。
她用哀求的目光望向何烁，却只得到同样的回应：“坚持住，吐完就解脱了。”
韩菲彻底绝望了——在药物作用下，她瘫在床边剧烈呕吐，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刘雯，安排病人转入观察室。”何建华认为韩菲的状况仍需详细检查，需要留院观察。
等确认韩菲完全康复后，再让他们离开。
随后，何建华将韩卫和何烁叫到主任办公室，留下周兰娟在观察室照看韩菲。
何烁大致猜到了何建华的想法——他想检测韩菲的血清，确认她体内是否存在抗体，以及这种抗体是否能在他人体内清除百草枯 ** 。
但这类检查必须征得家属同意，医生无权擅自进行。
果然，进入办公室后，何建华直奔主题，向韩卫提出这个请求。叫何烁一同前来，是希望他能帮忙说服韩卫。
韩卫的心思全在韩菲身上，听得迷迷糊糊，完全没理解何建华的意思。
何建华耐心解释，如果韩菲的抗体确实有效，未来或许能挽救无数生命。
“小姨夫，这值得考虑。救人只需要抽取少量血液提取抗体，不会对小菲造成伤害。”
韩卫被两人轮番劝说，听得头昏脑涨。
“你们不用再说了，小菲快成年了。如果她能康复，这件事让她自己决定吧。”
合着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嗯……也好。”何建华看向何烁，显然希望由他去谈。
何烁耸耸肩。这百草枯特效药本就是他通过系统兑换的，初衷就是为了救人。
如果韩菲的抗体真能救治其他患者，他自然会劝说她同意检查和捐献。反正这对她并无损害。
大致商议后，何烁和韩卫返回观察室。
韩菲床边的垃圾桶里已堆满黑色黏稠呕吐物，现在吐出的只剩黄水。
“给病人开通静脉通路，输注平衡液。”既然呕吐已停止，何烁不再让她继续受罪。
到了下午三点多，韩菲的情况完全稳定，已能下床走动，甚至开始感到饥饿，主动进食。
看着韩菲恢复如常，谁能想到几天前她还是个百草枯中毒的患者？
何烁为她的康复感到欣慰。
“哥，你太厉害了。”韩菲冲何烁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拜。
此刻没有旁人在场，她才敢这样轻松地聊天。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何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了，何主任今天找我和小姨夫谈了你体内抗体的事，他们需要做个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