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赵一个秀才就够咱团增光的了，今儿还来个双份的！张大彪，赶紧整几样硬菜，我要和这两位文人喝个痛快！”
赵刚略显窘迫，低声对徐子林道：“你别见怪，他一向如此，粗中有细罢了。”
徐子林却不以为意，朗声笑道：“师兄这话可就见外了。李团长豪气干云，正是我辈愿交之人。既然喝酒，那就一醉方休。”
李云龙拍腿大笑：“老赵啊，我可得说你两句。同是读书人，同出燕京门下，当初我请你喝一杯，你还推三阻四。瞧瞧你这师弟，这才叫痛快！你该好好学学！”
赵刚没有搭理李云龙，转而问徐子林：“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任务在身？”
关于总部要给新三团派政委的事，独立团至今还没有接到通知。
徐子林点头回应：“没错，师兄。老总安排我去新三团做政委，顺路经过这里，听说你在独立团，就特地过来看看。”
李云龙一听，整个人怔住了，脱口而出：“啥？你去当新三团的政委？”
“对。”徐子林答得干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惊讶。
前几天他们还在聊起新三团缺政委的事，没想到上级这么快就有了决定。
赵刚脸上浮现出笑意，李云龙更是打心眼里高兴。
他一直觉得老赵靠得住，既然是老赵的师弟，那也差不了。
王三愣子能配上这么个政委，真是走了运。
李云龙一挥手：“别站外面了，进屋再说。小徐啊，我跟你说，你要去的那个新三团，团长叫王三愣子，是我的老部下，也是兄弟。你能去那儿当政委，我替他高兴，今天这顿酒，我请定了。”
徐子林没推辞。
他外表斯文，像是书生模样，可烟酒一样不落。
开席时，李云龙为了撑场面，竟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包三炮台香烟，自己点了一根。
这烟还是先前从楚云飞那儿悄悄拿来的，平日都舍不得碰。
见徐子林目光落在烟盒上，李云龙随口一问：“来一根？”
徐子林坦然接过，打开盒子抽出一支，凑到鼻前轻轻一嗅，随即眯起眼，一脸享受：“三炮台，英美公司1914年出的，好烟啊。都说‘刘关张’是古之豪杰，这烟也配得上英雄名号，稀罕得很。李团长有门路，有品位。”
话音未落，他划燃火柴，外焰稳稳点上香烟。
深吸一口，烟头骤亮，浓郁的烟味顿时散开。
抽完，那整包三炮台被他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李云龙愣在原地。
他心里嘀咕：这小子怕不是忘了这是谁的烟吧？
从来都是他李云龙顺别人的东西，这包烟当初就是这么从楚云飞行手里“挪”来的。
难不成今天反被别人顺了？
赵刚皱眉不语。
李云龙抽烟也就罢了，粗人一个，不在乎这些。
可徐子林是他师弟，燕京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怎么也沾上这毛病了？
这时，徐子林缓缓开口：“国家危亡之际，我虽七尺之躯，却无力挽天倾，每每思及，肝肠寸断。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心中郁结难解，除了烟酒遣愁，还能如何？”
语罢，他仰头吐出一个硕大的烟圈，悠悠飘向屋顶。
赵刚的眉头舒展开来。
李云龙听着他说话，虽觉词句拗口，那句“先忧后乐”也听得迷迷糊糊，但大意还是揣摩出几分。
心里嘀咕，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担心事儿也不直说，偏要绕这么多弯子。
看着徐子林满脸愁容，老李原本想讨包三炮台香烟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热。
徐子林忽然开口：“李团长，我听说你最擅长‘调剂余缺’，眼下我这儿有桩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已经有些醉意的李云龙摆摆手：“说吧，啥事？”
徐子林缓缓道：“我要去新三团当政委了。头一回去，总得带点东西见见面，可不能空着手。你也清楚，河源县城是刚打下来的，攻城不易，伤亡不小。尤其是弹药，几乎耗尽，每人手里不到三发子弹，战斗骨干折损过半。”
“鬼子刚丢了平安县，紧接着又失了河源，能不反扑吗？要是再来一次扫荡，新三团拿什么守？靠烧火棍吗？”
这番话让李云龙和赵刚都愣住了。
独立团和新三团之间联络不畅，两人对那边的情况一直摸不清。
可看徐子林神色笃定，语气沉重，显然不是凭空捏造，必是从总部得了确切消息。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小徐，你这话当真？”
徐子林没答，只默默点头，脸色铁青。
李云龙一拍桌子：“三愣子这个龟孙！这么大的事，咋不吭声？老子再抠门，自家兄弟断了枪子儿，能不管？”
徐子林接过话：“所以我才来找你。能不能匀一批装备给我？解解燃眉之急。当然，我不是白拿，河源城里囤了不少鬼子运来的粮食，我可以拿粮换枪。”
“粮食？”
李云龙转头看向赵刚。
赵刚眼中一闪，似有光亮掠过。
这些日子，独立团上下最头疼的就是吃饭问题。
原先兵少，勉强够嚼裹，如今队伍壮大，人多了，嘴也多了，存粮飞快见底。
赵刚组织人开荒种地，可庄稼哪能一天长出来？
再这样下去，战士们早晚喝西北风。
更何况，是把装备送去给三愣子——那小子现在处境艰难，李云龙心头一紧，没再多考虑：“行！你等着，我让张大彪给你整一个连的全套家伙。”
“一个连的装备，对李团长来说，恐怕远远不够。”
王团长拿下河源县城后，势必扩军，补充攻城时折损的兵力。
那地方人口不少，兵源充足，新三团本就缺枪少弹，再这么一扩，装备只会更紧张。
区区一个连的家伙什，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
我打听到，独立团眼下足足有八个营的编制。
至于粮食，我可以先调五千斤过来。
“这事你真能定？”
李云龙眯起眼，眉宇间透着不信。
三愣子那性子他是知道的，不是随便谁都能插手他队伍的人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