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就该明白，每过两天，我会让你们再次感受那种几乎耗尽力气的感觉，那就是极限的边界。”
王风语气坚定。
周大牛一脸苦相：“不会吧！教官，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还要再来？”
王风猛然提高嗓音：“学员周大牛！”
周大牛一个激灵：“到！”
“天黑前你再多跑一趟山路，我会在起点等你。”
王风的声音冷得像刀，完全没有平时的随意。
说完，他转身就往山下跑，“现在，所有人下山。”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王风如此严肃，连平时话最多的徐丰收都不敢多说一句，尽管身体疲惫至极，仍咬牙跟着王风的步伐。
走在最后的周大牛满脸不甘，但还是咬紧牙关追了上去。
下山途中，王风边跑边提醒：“下山比上山容易，注意调整重心，顺着力往下走，保持平衡就行。”
这座山坡度平缓，并不适用“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说法，一路顺行，队员们明显比上山轻松许多。
翻过整座大山，已近中午。
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洒在众人身上，但在这种低温下，他们早已汗流浃背，热得像要冒烟。
王风从包里拿出两个馒头，又看到一旁清冽的山泉水，便停下脚步：“午饭时间，休息一个小时，所有人必须吃完两个馒头。吃饭期间不准说话，谁要是违反，我想周大牛同志一定会很乐意再带一个同伴去跑山。”
午饭时间，气氛沉闷，没有人说话。
只有周大牛喝山泉时，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在发泄情绪。
其他人不知道说什么，王风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王风估摸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是靠太阳的位置判断的。
两个冷馒头加一肚子山泉水，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勉强补充了些体力，至少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出发，回山。”
王风起身，语气平静。
除了刘正和徐丰收，其他人脸上都挂着勉强的笑容，显然对接下来的路程，提不起一点劲。
归途，王风有意放慢速度。
越靠近山顶，步子越缓，几乎接近散步。
但即便如此，大家还是累得不行。
山顶终于到了，夕阳正缓缓落下，一半身子已沉入西山。
远远望去，是天地交界的尽头，是落寞的黄昏，也是归途的终点。
王风站在高处，看着这幅景象，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孤独、迷茫、沉思……
朱大志停下脚步，咧嘴笑道：“教官，那太阳看起来像一块大肉饼。”
李海接话：“还是牛肉馅的！要真有那么一块肉饼摆在我面前，我能吃十个，不，二十个！”
张二娃眼睛发亮：“肉饼……香啊。”
王风沉默了。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心境，全被这帮饿疯了的家伙一句话给毁了。
他们的眼里，落日就是块吃的，别的什么都不是。
但王风很快又笑了，笑自己。
自己不是也想着活着、想着目标，最后不也落回一个“活着”二字吗？
所有伟大的理想，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能好好活着？为了民族，为了百姓，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看着那即将消逝的夕阳，他想到很多，可又觉得，也许不如二娃子他们活得通透。
没有那么多复杂，只有目标明确——打鬼子，吃饱饭。
这才是最清醒的人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迷茫，不空想。
“嗯，确实像块大肉饼，可惜被山吃掉了。”
王风低声说。
“教官，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天快黑了，要是不想在山上过夜，现在就出发。”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脚步沉重，带着疲惫，也带着第一日训练的结束。
周大牛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山上跑。
他的背影单薄，与夜色融为一体，孤独却坚定。
刘正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徐丰收想开口：“教官，大牛他……”
“你也可以陪他一起跑。”
王风此刻的冷酷，让徐丰收感到震惊。
他从没想过，那个平时大大咧咧、随性洒脱的王风，竟然还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徐丰收不再多言。
王风转身，面向特训队的队员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的训练照常进行。你们要是觉得在这里能恢复体力，那就可以继续留着。”
刘正开口：“同志们，我们先走了，大牛他一定行的。”
在刘正的带领下，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离开。
徐丰收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王风那笔直的身影，苦笑着摇头，转身走进夜色中。
他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曾经看起来傻乎乎的新兵——三愣子了。
太阳完全沉入西山之后，天地被黑暗吞没，四周寂静无声。
好在月亮很快升了起来，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给黑夜添上一层银白的色彩。
山间的路依稀可辨，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晕，宛如为黑色的山体缠上了几条轻柔的丝带。
王风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山路的尽头，仿佛看见一道身影在愤怒与不甘的驱使下，拼命地奔跑。
那股情绪如此强烈，仿佛穿越了山体，直抵王风的内心。
月亮即将升到天中时，一道狼狈的身影终于从大山中冲出。
周大牛喘着粗气，双眼通红，“报告，教官……我……跑完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紧牙关硬挤出来的。
王风点头：“你很慢，但总算完成了。”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王风的眼神平静如水，而周大牛的眼中，怒意未平。
良久，王风开口：“大牛，你还很不服气？”
“是。”
“想揍我？”
“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男人就该活得痛快点。鬼子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里只有你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明天一切照常。”
王风伸出右手，左手背在身后：“来吧，你要是还像个男人，就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好！三哥，你可别后悔！”
周大牛低吼一声，几步冲到王风面前，像一头怒火中烧的野兽般挥拳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