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傀大比的日子终于到了。
外门最大的广场——“炼魂场”上,人声鼎沸,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还有浓郁不化的尸臭和煞气。一座座临时搭建的石台分布场中,那是弟子们的操作区。正北方则是一座高耸的观礼台,上面已经坐了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正中央的主位还空着,显然是为那位即将出关亲自主持的峰主准备的。
陈烛混在人群中,看着这阵仗,心里也不免有点打鼓。他拍了拍腰间那个装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铁尸的储物袋,又感受了一下左臂内那暂时被压制住的躁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一项,是**抽签决定炼制基础**。
所有参赛弟子排队上前,从一个被符文封印的黑玉箱中抽取一枚骨牌。骨牌上刻着编号,对应着门派提前准备好的一具尸傀胚体。这些胚体质量参差不齐,抽到好的,起点就高;抽到差的,可能第一轮就得淘汰。
队伍缓慢前进,不断有弟子抽签后或喜形于色,或面如死灰。
轮到陈烛时,他伸手进入那冰冷的箱口,随意摸出了一枚骨牌。翻过来一看,编号是“丙字柒拾叁”。
他按照指引,来到了对应编号的石台前。当看到石台上摆放的那具所谓的“尸傀胚体”时,饶是陈烛早有心理准备,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这也能叫胚体?
只见石台上躺着的,是一具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尸体”。皮肉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一些干枯的筋膜黏连在灰败的骨骼上。骨骼本身也布满裂痕,多处断裂,胸口那本该是傀火核心的位置,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死气残留,仿佛风一吹就会彻底散架。这玩意儿,丢在千尸洞里都属于没人要的垃圾货色!
“噗嗤……”旁边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嘲笑。
“丙字柒拾叁?那不是有名的‘废柴坑’里的存货吗?”
“这小子谁啊?运气这么背?”
“看来第一轮就要滚蛋了,白占个名额。”
陈烛眼神微冷,心中雪亮。这绝不是什么运气差!编号是固定的,胚体也是提前放好的,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是那个看他不顺眼的屠监工?还是悬空山那边伸过来的黑手?或者两者皆有?
他压下心中的怒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那些嘲讽不存在一样。他没有急着抱怨或者放弃,而是走上前,开始**仔细检查**这具“废尸”。
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骨骼,魂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寸寸地感知着。这具尸骸确实残破到了极致,死气近乎枯竭,用来炼傀,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当他的魂力渗透到尸骸脊柱深处时,却猛地**一顿**!
在那几乎彻底死寂的骨骼最核心处,他竟然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坚韧、凝而不散**的**灵性残留**!
这丝灵性非常奇特,并非活物的生机,也非寻常尸傀的傀火,更像是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意志烙印**?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其本质却给人一种难以摧毁的感觉!
“咦?”陈烛心中讶异。这废柴里面,还真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若有实质的目光**,从高台方向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观礼台正中央的主位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位身穿暗紫色长袍、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雾气中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股如同深渊般浩瀚恐怖的威压,无疑宣告了其身份——那位出关亲自主持大比的**峰主**!
而此刻,这位峰主的目光,似乎正穿透那层雾气,**饶有兴致地**落在自己面前这具废尸之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好奇,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陈烛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装作专心检查尸骸的样子。这位峰主……难道也看出了这废尸的不同寻常?
周围的嘲笑声还在继续,但陈烛已经充耳不闻。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往尸骸里灌注死气或者刻画符文,而是先拿出特制的工具,开始**清理**这具废尸。
他的动作**沉稳、精准、一丝不苟**。用小刷子仔细刷去骨骼缝隙里的尘埃和腐殖质,用特制的药液小心擦拭着那些干枯的筋膜,甚至拿着小镊子,将一些嵌在骨缝里的碎石杂质一一剔除。
他的手法流畅而富有韵律,仿佛不是在处理一具令人作呕的废尸,而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那份专注和沉稳,与周围那些或急躁、或沮丧的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渐渐地,一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笑声小了下去。几个稍微有点眼力的弟子,看着陈烛那专业而从容的动作,眼神中露出了些许惊疑。
“这小子……好像有点门道啊?”
“装模作样吧?一具废尸还能玩出花来?”
陈烛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他清理完外部,开始将魂力集中,尝试着去接触、温养骨骼深处那丝奇特的灵性残留。同时,他暗中调动左臂的灰雾,化作最细微的能量流,如同春雨般,极其缓慢地渗透进骨骼的裂纹之中,并非强行修复,而是以一种《窃阴术》中描述的“滋养”韵律,试图唤醒那丝沉睡的坚韧灵性。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隐隐透出一种**大师般的风范**。
高台之上,那位峰主笼罩在雾气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抽签的黑幕,似乎并没有如某些人所愿,直接将陈烛打入谷底。反而,因为这具特殊的“废尸”和那位峰主莫名的关注,将陈烛推向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