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率先刺穿了硝烟——锁定那辆履带断裂,整体还算完整的九七式坦克。
呼叫系统空间。
一个无形的深渊,骤然在他身侧张开巨口。
轰——!
没有声响,没有光影。
但那数吨重的钢铁巨兽,竟在下一瞬凭空消失!
大地之上,只余下两道狰狞的车辙印,像被生生剜去的伤疤。
江岳面沉如水,眼神如铁。
脚步,踏着废墟的脊梁,向前。
手掌随意拂过一门扭曲的九二步兵炮的炮管——炮管消失!
目光扫过两辆烧成焦炭、叠摞的装甲车——残骸消失!
脚边散落、沾满泥污的炮弹箱——箱子消失!
他,是废墟上行走的幽灵,沉默的死神。
所过之处,无论庞然巨兽还是破碎残骸,一切象征毁灭的钢铁造物,都被那无形的深渊贪婪吞噬,抹去存在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的铁锈与焦糊,似乎被这无声的掠夺稀释,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急速蔓延的死寂。
速度,越来越快!
动作,行云流水!
一辆辆坦克,一门门火炮,一堆堆零件……整个黑石坳口区域,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贪婪的巨嘴疯狂啃噬!
当江岳鬼魅般的身影飘至坳口,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竟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洁净”。
脚步,戛然而止。
侧耳——
坳后传来魏和尚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有金属敲击岩石的、单调而诡异的“叮当”声……
——他们在探查“钢龙丸”被掩埋的现场。
江岳绕过巨大的滑坡体,脚步沉稳,无声无息。
眼前的景象,却骤然收紧心脏!
一块布满蛛网裂痕的黑色巨岩,如折断的魔剑,斜插大地。
其下,一个被暴力撕开的、足有两间房大的豁口,赫然裸露!新鲜的、刺眼的土黄色,与周围深褐色的山体形成残酷的对比。
豁口边缘,断裂的撬杠、扭曲的铁锹、被踩扁的鬼子头盔……像散落的骨骸,诉说着仓皇逃离的狼狈。
而在豁口底部——
一颗钢铁巨兽的头颅,终于撕开了大地的囚笼!
“钢龙丸”号巨大的炮塔顶部,如同被强行剥开的龟甲,在昏沉的暮色中暴露无遗。
主炮炮管斜指苍穹,炮口糊满了凝固的泥浆与暗红色的、令人不安的污渍。
炮塔主体与庞大的车体,绝大部分仍被万吨土石死死镇压,深埋地下,只露出扭曲的裙板和负重轮的残骸。
山石如同致命的楔子,深深嵌入车体与履带之间,将这钢铁凶兽永恒地钉死在这冰冷的墓穴。
魏和尚正带着几个战士,用缴获的工兵锹,吭哧吭哧地清理炮塔侧面、靠近驾驶舱位置堆积如山的土石——那里似乎是侧门所在,但此刻被湿泥碎石堵得密不透风。
“大队长!”
魏和尚抹了把汗,指着那仅露“天窗”的炮塔和周围堆积如山的土石,
“小鬼子玩命刨,也就啃开这么点!这铁疙瘩的身子,还他娘的在石头堆里挺尸呢!没十天半月,门儿都没有!”
江岳沉默。
他走到豁口边缘,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鬼子挖掘的痕迹和那些卡死车体的巨石分布。
弯腰,拾起一把丢弃的沉重撬杠,掂量。
冰冷的指尖,猛地戳向魏和尚清理的位置:
“和尚!别管顶盖!集中人手,把这里——车门位置——给我挖开!”
“清它干啥?”
一个战士不解,
“这铁王八都压瘪了,门还能开?”
“少废话!执行!”
魏和尚眼一瞪,想起江岳那非人的力量,反手给了那战士后脑勺一巴掌,吼道,
“都听见没?挖!给老子把门抠出来!快!”
战士们不敢怠慢,铁锹、木板齐上,泥土碎石飞溅。
扭曲变形的车门轮廓和上面坚固的门闩机构,渐渐在泥土中显现。
门框变形,缝隙里塞满了板结的泥沙。
“撬杠!”
江岳声音低沉。
魏和尚赶紧递上手中最粗最长的那根。
江岳吐气开声!
将撬杠尖端,狠狠楔入车门与门框之间那微小缝隙!
全身肌肉瞬间虬结如龙!
青筋在手臂上狂蛇般暴起!
腰马合一,力贯千钧!
“嘎吱——嘎吱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呻吟撕裂了空气!
那扇沉重无比、被泥土和变形彻底焊死的装甲车门,竟在江岳蛮横无匹的力量下,硬生生被撬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黑暗的缝隙!
轰——!
一股浓烈到足以凝成实质的恶臭,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机油、血腥、排泄物、尸体腐败的甜腻腥气……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呕——!!”
最近的几个战士如遭重击,弯腰狂呕,涕泪横流!
魏和尚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一口闷气堵在喉咙:
“呃!”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又迅速从旁边战士背包里拽出几条备用绑腿布,塞给江岳和身边的人:
“快!捂紧!他娘的……这味……能杀人!”
众人手忙脚乱地用湿布捂住口鼻,只留一双惊惧的眼睛。
布片阻挡有限,那地狱的气息依旧无孔不入,勉强维持着呼吸。
江岳早已蒙面,只余一双寒冰般的眸子。他朝魏和尚猛地一摆头:
“和尚!带两个人,进去!”
魏和尚眼神一凛,抄起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点了两个最悍勇的战士。
三人深吸一口带着尸臭的空气——那几乎让他们窒息
——侧身,艰难地挤进了那条黑暗缝隙。
铁甲车内,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只有门缝透入的一线微光,勾勒出内部模糊、扭曲、充满不祥的轮廓。
而那股混合着死亡的气息,在这里……粘稠得如同实体,死死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