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个角落,钻进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宗羽今早去了那个社区服务中心,本来想搞点食物,可那里已经被感染者血洗了一遍,他想起那几个被他救下的青年,估计凶多吉少。
宗羽踩着满地的狼藉前行。
脚下不时传来“咔嚓”的脆响,那是碎玻璃,也可能是断裂的骨头。废弃的车辆堵塞了道路,它们像一具具巨大的金属棺椁, 冰冷而沉重。有些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凝固的血迹和散落的物品,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恐慌与挣扎。另一些则车窗碎裂,安全气囊弹出,干涸的血迹喷溅在方向盘和座椅上,形成一幅幅抽象的恐怖画作。
喇叭声早已绝迹,尖叫声也零星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压垮耳膜的寂静。但这寂静并非空无,它被更远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所填充。那声音不再是救援的号角,反而像是为这座垂死城市奏响的、永无止境的哀乐,尖锐,凄厉,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
越往里走,人迹越是罕至。活人仿佛被无形的恐惧吞噬了,街道空旷得可怕。风穿过破损的楼宇间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打着旋儿,像孤魂野鬼在跳舞。阳光努力穿透厚重的、似乎也沾染了不祥的阴云,投下斑驳而扭曲的光影,将断壁残垣拉伸出怪诞的形状,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怪物。
宗羽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他像一头孤狼,在废弃的都市丛林里潜行。他尽量贴着建筑物的阴影移动,利用一切可用的掩体,倾倒的报亭、侧翻的汽车、炸裂的花坛。
他的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远处模糊的嘶吼,近处碎石滚落的声音,甚至是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的搏动。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矮下,躲在一辆布满弹孔的公交车残骸后面。
前方十字路口,几个身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迟缓,步伐拖沓,如同提线木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容,但那摇摇晃晃的姿态,以及偶尔发出的、非人的低沉喉音,让宗羽立刻确定了它们的身份,感染者。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三个,不,是四个。
它们穿着各异,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有穿着睡衣拖鞋的主妇,此刻却都变成了同样的行尸走肉。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随着它的移动微微颤动。另一个的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软软地垂在身侧。
宗羽握紧了手中的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估算着距离和路线。硬闯不是明智之举,枪声会引来更多。他必须绕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后退,准备从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箱的小巷穿行。巷子里光线昏暗,散发着食物腐烂和尿液混合的恶臭。他刚走进几步,旁边一个绿色的、巨大的塑料垃圾箱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宗羽浑身肌肉瞬间收缩,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
“嗬……嗬……”
伴随着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一个身影从垃圾箱后面踉跄着扑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老的男性感染者,穿着环卫工人的橙色马甲,半边脸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过,露出了森白的颧骨和牙齿,一只眼睛成了血红的窟窿。它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带着一股恶风,直朝宗羽的面门抓来。
宗羽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地向后急仰,同时右脚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感染者被踹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撞在身后的垃圾箱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但它似乎毫无痛觉,只是晃了晃脑袋,那只独眼死死锁定宗羽,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加疯狂地扑上来。
狭窄的巷道限制了闪转腾挪的空间。宗羽眼神一寒,知道不能恋战。在对方扑近的瞬间,他不再后退,反而一个矮身突进,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抓挠,整个人撞进对方怀中,同时左手手肘如同铁锤,狠狠砸向感染者的咽喉。
“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感染者的咆哮戛然而止,动作明显一滞。宗羽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右手握着的枪柄自下而上,用尽全身力气,猛击对方的下颌。巨大的力量让感染者的头猛地向后仰去,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宗羽毫不停留,甚至没有去看结果,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小巷。他知道,刚才的动静,尤其是垃圾箱那一声巨响,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十字路口的那些“东西”。
果然,他刚冲出巷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嘶吼声。他不敢回头,发力狂奔,钻进对面一栋半塌的商业楼里。
楼内更加昏暗,到处都是倒塌的货架和散落的商品。他靠在承重柱后,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如同擂鼓。
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嘶吼声在附近徘徊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具体位置,才渐渐远去。
“妈的……没完没了……”
他低声咒骂,环顾四周。这是一家曾经的大型超市,如今货架东倒西歪,商品被洗劫一空,地上满是包装袋、碎玻璃和凝固的、颜色可疑的液体。一些货架旁,还能看到散落的、被撕扯过的衣物,以及小滩小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他需要尽快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找到最开始那个人告诉他的,与他相同长相的男人所在的酒店,他摸索着朝超市的另一头走去,希望能找到出口或者指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