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和靖王的婚事早已定下,如今只等吉日迎娶。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子,闯进未过门妻子的闺房,传出去成何体统?更何况,魏家的人此刻就在前厅坐着,眼睛盯着咱们府里的一举一动。你若闹出事来,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名声,整个沈府的脸面都要扫地!”
沈清渊心里清楚,郭嬷嬷不同于祖母那样纵容他。
今日这事,闹也闹不起来,争也争不过。
他紧紧攥了攥拳头,终究还是咬着牙,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嬷嬷,我不进去了。”
郭嬷嬷见他终于退让,转身抬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光线柔和,纱帐轻垂。
苏晚渺正斜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诗经》。
郭嬷嬷一进门,便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到榻前,低声将门外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公子在门外守着,急得不行,非要进来瞧你。我说姑娘身子要紧,他又不肯走,直到我搬出老夫人和魏家的话,才总算劝退了。”
苏晚渺翻书的手猛地一僵。
“这事……绝不能让魏家知道。”
若是让人知道,沈清渊不去陪未婚妻魏凌萱,反倒偷偷跑来看她。
哪怕只是探病,也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流言一起,她百口莫辩,婚事恐生变故。
而沈清渊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郭嬷嬷何尝不明白她的顾虑?
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心中既疼又怜。
苏晚渺装病,本就是为了躲午宴,避开与沈清渊同席的尴尬。
她年纪虽轻,却懂事得让人心疼,处处替秦氏思虑。
郭嬷嬷缓缓坐下,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晚渺的手背。
“别怕,有我护着你。天塌下来,也有我在前头挡着。”
可苏晚渺哪能不怕?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神里闪过一丝疲惫。
这沈府,金玉其外,暗流汹涌。
她早已厌倦了这些虚与委蛇的日子。
“嬷嬷,今天我就哪儿都不去了。”
“等魏家人一走,麻烦你替我回祖母一句,请她和母亲,尽快定下我和王爷的婚期。越快越好,迟了,怕再生变故。”
这“变故”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郭嬷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转身出门。
当着沈清渊的面,她就把沉香斋的人骂了个遍
“谁要是嘴不严,漏出半个字,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
“这府里如今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你们当真以为,主子们的荣辱,与你们无关吗?”
话没点名,可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在训沈清渊。
沈清渊站在一旁,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也清楚,如今的头等大事是和魏家联姻。
这不仅关乎他个人前程,更牵涉整个沈家的兴衰荣辱。
眼下局势微妙,稍有不慎,便可能功亏一篑。
午宴时,他一改往日姿态,对着魏凌萱低声细语。
他亲手为她布菜,轻声询问口味偏好。
魏凌萱嘴角带着笑。
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魏容泽见了,脸上的阴霾才稍稍散了些。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心里却仍存疑虑。
这孩子,真的能托付终身吗?
一回府,他就悄悄派人去查。
当夜,消息就传回来了。
沈清渊和她分开后,直接去了沉香斋。
可这事儿,比不上过去三年里,他和苏晚渺的点点滴滴来得刺眼。
探子刚走,魏凌萱就跌坐在床边。
他原本,是想娶苏晚渺的。
“姑娘,既然他俩早就不清不楚,您还嫁什么?”
洛惜气得直跺脚。
“您可是魏家的掌上明珠,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只要您愿意,哪个人家的公子不是任您挑?何必委屈自己,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烟凌也轻声劝。
“是啊,沈家早就不如从前了。当年虽曾显赫一时,如今却门庭冷落,朝中无人扶持。就算沈公子进了御史台,没个三五年也升不上去。您娇生惯养,何苦去受那份气?在夫家要看婆婆脸色,在丈夫面前还得忍让迁就……这样的日子,值得吗?”
魏凌萱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你们都出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她就那么坐着,一直坐到窗外泛白。
没人知道,那一夜,她想了多少。
梳妆完,她什么也没带,连随身的香囊都没拿。
她直奔主院,在魏容泽和魏夫人的房门外,重重跪下。
苏晚渺用完早饭,用温水漱了口,又让丫鬟整理了发髻,这才缓步前往沈老夫人处请安。
秦氏也在,正和沈老夫人商量婚期。
两人翻着黄历,反复推敲,最后定在下月初九。
宜嫁娶,宜纳采,大吉大利。
苏晚渺在一旁听着,只轻轻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秦氏正打算带着红帖去靖王府敲定婚期,手中已备好礼单,只等主母一声令下便动身。
可就在此时,门口突然通报。
魏凌萱和魏夫人到了。
众人皆是一惊。
昨天刚来过,今日一早又登门?
难道婚事有变?
要是魏家反悔,沈清渊岂不是又要缠上苏晚渺?
这念头刚起,秦氏的脸色便微微一沉。
屋里人顿时紧张起来。
苏晚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迅速躲进了后堂。
秦氏赶紧迎出去,面上强撑着笑意。
魏凌萱重新打扮过,发髻高挽,金簪斜插。
倒是魏夫人,虽然也穿戴整齐,仪态端方。
可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青黑却无法掩饰。
见过礼,彼此寒暄了两句,气氛略显僵硬。
话音未落,魏夫人便已开门见山。
“关于清渊和凌萱的婚事,昨儿回家后,我们特意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命理先生合了八字。结果出来后,先生说下月初九是最合适的吉日,冲煞避忌全都合适,错过这个日子,下一回要等到三个月后了。不知老夫人和沈夫人觉得如何?”
魏家不仅没有因沈清渊失势而退婚,反而主动提亲。
这样的态度,足以让整个府邸上下松一口气。
只是初九……偏偏又撞上了苏晚渺。
两桩婚事同在一日,终究会引发议论。
沈老夫人和秦氏还在犹豫。
她们尚未开口,魏夫人便笑了笑。
“虽说日子挑得急了些,可不是本来就在备嫁吗?嫁衣、喜被、红箱、金锁,哪一样不是早早准备齐全的?要不是清渊那场意外,凌萱早该过门了。那些嫁妆箱笼,一直原封不动地放在库房里,现在翻出来正合适,连裁制都不必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