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剑的剑穗扫过青石阶时,天衍宗的山门正浸在暮霭里。守山弟子见苏清雪归来,慌忙去通报 —— 这位在镇魔城以仁心术净化魔气的师姐,离去三月,腰间剑鞘已染透中州风尘,连鬓角都沾着未褪的药香。
议事堂的白玉地面泛着冷光,七位长老分坐两侧,首席长老玄机子的拂尘在膝头扫得急促:“清雪,你可知擅自离宗三月,已违了宗门戒律?” 他望着苏清雪怀中的药箱,箱角还沾着黑风谷的腐泥,“更遑论传言你与魔心殿、侠义盟厮混一处。”
“弟子是去净化魔渊。” 苏清雪将药箱放在案上,取出一枚沾染魔气的叶片 —— 那是从九幽冥魂阵旁采来的,边缘已被仁心灵光灼出焦痕,“魔器残片正在重聚,仅凭宗门闭门修行,如何护得住苍生?”
“护苍生?” 执法长老冷哼一声,指尖点向堂中悬着的《忘情戒律》拓本,“天衍宗立派千年,靠的是‘绝情弃欲,方得道心’的祖训!你在中州救死扶伤,沾染凡尘情感,仁心术早已不纯!” 拓本上的朱砂字迹被风吹得轻颤,“上月灵溪弟子因救凡人分心,修行走火入魔,便是前车之鉴。”
苏清雪抬头望着拓本,忽然想起在青州城,那位失去丈夫的妇人握着她的手哭倒在地时,仁心术竟自发流转 —— 那不是不纯,是真正触到了法门的根本。她缓步走到堂中,掌心凝起温润的灵光:“长老可知,仁心术的第一重境界,是‘感同身受’?”
灵光落在议事堂的青铜炉上,炉中沉寂的药草竟缓缓复苏,抽出嫩绿的芽尖。“当年创派祖师留下仁心术,是因见战乱流离,并非要弟子做无情的仙人。” 苏清雪的目光扫过诸位长老,“魔渊的残魂说,我们的护民之心成了滋养他们的养料,可若连护民之心都没了,与魔又有何异?”
玄机子的拂尘猛地顿住:“你想违背祖训?”
“是革新祖训。” 苏清雪从袖中取出一卷新拟的规章,“弟子恳请废除‘忘情戒律’,开设‘仁心堂’—— 凡心性纯良者,无论是否有灵根,皆可入堂修习基础医术与护心法门。宗门弟子需每月下山义诊,以仁心证道心。”
此言一出,议事堂顿时炸开了锅。掌药长老急忙起身:“凡人资质低劣,如何能习天衍宗秘法?丹药本就紧缺,还要分予凡俗,宗门弟子的修行怎么办?” 他指着账册上的红笔批注,“上月的凝神丹,产量已不足往年三成。”
“万宝楼愿与我们合作。” 苏清雪将与孟小凡商议好的契约递过去,“侠义盟护其商路,万宝楼每月供应百斤灵草。凡人弟子虽不能修仙,却能辨识药草、熬制汤药,恰好能解丹药短缺之困。” 她看向掌药长老,“上月您说缺少捣药的人手,若招凡人弟子相助,灵溪弟子也不必分心了。”
执法长老仍不肯松口:“修行如逆水行舟,动情则易生执念。你在中州与孟小凡、秦亦柔称兄道弟,难道忘了‘亲疏有别’的戒条?”
“执念非来自情感,是来自冷漠。” 苏清雪忽然提高声音,袖中的药瓶滑落,滚出三枚仁心丹 —— 那是她在镇魔城不眠不休炼制的,丹身还带着掌心的温度,“陈景先生以文弱之躯挡在凡人面前,他有执念吗?萧绝带青云弟子传扬侠道,他有执念吗?他们的道心,比我们这些守着戒律的人更坚定!”
玄机子望着滚动的丹药,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他下山历练时,曾见创派祖师的手札遗落在山神庙 —— 上面写着 “仁心即道心,道心在凡尘”。他缓缓起身,拂尘搭在臂弯:“清雪,你要如何证明,动情不会乱道心?”
三日后,天衍宗山门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苏清雪站在新立的 “仁心堂” 匾额下,看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捧着药筐跑来,筐里是刚采的新鲜草药。“我叫阿竹,爹娘都死在天魔手里,我想学会医术,帮大家治病。” 少年的手上满是采药留下的划痕,却亮着执拗的光。
苏清雪握住他的手,仁心灵光缓缓注入:“你看,这灵光不会因你是凡人而减弱,也不会因你心怀悲伤而紊乱。” 她转向围观的弟子与长老,“道心从不是隔绝情感的壁垒,是在悲欢离合中守住本心。就像这仁心术,要先懂得疼惜,才能真正治愈。”
阿竹忽然指着人群外的老妇人,她正捂着胸口咳嗽不止。苏清雪点头示意,少年立刻跑过去,笨拙地拿出刚学的推拿手法,轻轻按在老妇人的穴位上。虽手法生疏,老妇人的咳嗽却真的减轻了几分。
掌药长老看着这一幕,悄悄将账册上的红笔批注划去。玄机子走上前,亲手将 “仁心堂” 的匾额扶正:“即日起,《忘情戒律》废除。但你要记住,” 他看向苏清雪,“若有弟子借仁心之名行恶,你需以执法长老之权处置。”
苏清雪躬身行礼,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阶,忽然想起孟小凡在青铜碑刻下盟规的模样。变革从不是一蹴而就,却总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当晚,仁心堂的灯火亮了整夜。阿竹与其他七位凡人弟子在灯下分拣药草,苏清雪则在整理从宗门藏经阁找出的古籍 —— 里面或许藏着破解九幽冥魂阵的方法。忽然,窗外传来灵鸽的哨声,她展开绑在鸽腿上的字条,脸色骤然一变。
字条是秦亦柔传来的,字迹潦草,还沾着点点血迹:“魔心殿旧部叛乱,血魔长老持元婴修为作乱,喊‘魔道不需侠道束缚’,速援。”
苏清雪猛地起身,仁心剑在鞘中发出轻鸣。她望向中州的方向,夜色浓稠如墨。刚稳固的天衍宗,刚燃起的仁心之火,又将面临新的风暴。而这一次,秦亦柔要面对的,是来自同门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