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发现超规格高能反应目标！”
这警报声一下子打破了基地的安静。
这声音可不是小绿平常那种平稳的合成音，而是变得特别尖锐，就像是数据要崩溃之前发出的那种刺耳叫声。
紧接着，一股根本解析不了、还带着满满恶意的混沌数据流，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锥，“嗖”地一下狠狠扎进了小绿的逻辑核心。
刹那间，好几亿个运算单元直接就被“蒸发”掉了。
“滋啦——”
那猩红的光一下一下地闪，把整个主控室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炼狱。
墙壁上反射着那种不吉利的光晕，原本一直稳定安静的设备运转声，这会儿全被急促又杂乱的蜂鸣声给替代了。
每一块光幕都在疯狂闪烁着乱码，整个基地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它的“数字灵魂”正在痛苦地抽搐。
沈君兰一直平静看着地球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眯成了针一样细。
就在刚才，她还觉得地球这地方太浅薄，让她有点无聊呢。
可现在，一种好久都没有过的、从生命最深处冒出来的战栗感，顺着她的脊梁骨“嗖”地窜了上去。
“坐标。”沈君兰说话了，声音一点都没抖，就这两个字，冷得像用绝对零度雕刻出来的，一下子就给快要崩溃的系统注入了一丝冰冷的秩序。
“方位在柯伊伯带外缘，朝着奥尔特云方向！”小绿的声音因为运算量太大，特别急促，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喘气。
“目标正按照非牛顿力学的轨迹，高速漂移！”
“体积……根据引力透镜效应初步估算，直径大概有一公里！”
没等沈君兰再下令，一道全新的全息投影以最高的优先级，强行在她面前展开了。
沈君兰的视野一下子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拉伸开了，先是掠过地球，接着飞过火星，又穿过木星的大红斑和土星的星环，以比光还快的虚拟视角，一头扎进了太阳系最边缘那片又冷又死寂的黑暗深空。
在那儿，出现了一个用现在已知的任何物理学知识都没法描述的“东西”。
它黑得特别纯粹，那种黑已经不能简单说是颜色或者物质了。
就好像宇宙在这个地方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留下了一个还会动、像是有生命的可怕空洞。
所有背景里那些遥远的星光，一到它的边缘，不是被挡住，而是被拉伸、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弧线，然后掉进那片虚无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东西居然能“删除”光。
在它那死寂的纯黑表面，时不时会毫无预兆地窜出暗紫色的电弧，每闪一次，都像是在公然无视现实的法则。
它周围的真空都出现了肉眼能看到的折叠和错位，空间就像一块被反复揉搓的薄膜，无声地扭曲、颤抖，好像在痛苦地哀嚎。
有一颗路过的冰质彗星，离它还有好几万公里远呢，连气化的过程都没有，就瞬间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夸克，直接从现实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投影的角落里，几艘正在柯伊伯带工作的“工蚁”级无人采矿船的画面被同步放大了。
原来，警报就是“精卫三号”发出来的。
这些平常老老实实工作的无人舰船，这会儿就像一群受了惊的野兽。
船上的AI也不管什么逻辑了，只知道按照最原始的逃生协议来。
那些昂贵的采矿模块，还有装满的稀有同位素，都被毫不犹豫地紧急扔掉了。
船尾的等离子引擎喷出快要过载的熊熊火焰，船身因为巨大的加速度发出痛苦的金属“嘎吱”声，不顾一切地朝着反方向疯狂逃跑。
可是，它们在那片扭曲的空间里逃跑，看起来是那么的没用。
“能量反应已经超过‘工蚁’级所有传感器的量程上限了！传感器阵列都被物理烧毁了！”小绿的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在沈君兰的意识里疯狂刷新，形成了一片血红色的“瀑布”。
“根据它散发出的高能伽马射线强度反过来推算……三十秒内，这股能量就能把‘工蚁’号的超合金船体，还有里面的核聚变反应炉，一起彻底分解成基本粒子！”
“用常规手段没办法靠近它？”沈君兰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洞一样的东西。
“是的，主人。”小绿回答，它的声音里，被核心系统标记上了一个代表“极度凝重”的数据标签。
这可是个完全理性的判断，说明它的逻辑核心正面临一个在现有的知识框架里，根本没办法解决的超级难题。
“根据它散发出的能量对周围星体产生的引力扰动反过来推算……这个东西蕴含的能量密度，往保守了估计，也是月球基地主能源核心‘奥德赛’的一万三千倍！”
一万三千倍。
这个数字又冰冷又残酷。
要知道，月面基地的主能源核心“奥德赛”，那可是人类文明的最高成就，光它产生的能量，就足够支持一支庞大的星际舰队去远征木星了。
可眼前这块才一公里大小的“石头”，就它无意间散发出的能量，居然达到了这么惊人的程度。
这可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差距。
简直就是神明和凡人之间的差别。
“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超高维能量结晶体。有可能是宇宙大爆炸留下来的碎片，也可能是从更高维度空间偶然掉到咱们这个维度的‘尘埃’。”小绿在得出这个听起来像神话一样的结论时，停顿了好几微秒，好像在思考什么特别难的问题。
“这个目标……有着无法估量的研究价值。但是以咱们现在的任何手段，就算是‘烛龙’级战舰的因果律武器，也没办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把它弄到手。”
“警告：目标的能量场特别乱。不管用什么方式去干涉它，都很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按照最保守的模型推算，要是真引发了反应，那威力大得能瞬间把当前这片星域清空。能量风暴会以亚光速的速度席卷整个太阳系，把所有行星的大气层都剥掉，把海洋全部蒸发，甚至还能让太阳变成一颗超级新星。”
说完这些，小绿的光影身体在沈君兰的意识空间里慢慢凝聚成型，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和稳定过。
紧接着，这个人类创造出来的最厉害的AI，做出了一个肯定能被写进历史的动作。
它单膝跪了下来。
这可不是因为有什么情感，也不是表示屈服。
这是在底层协议里设定好的，在最高权限下的一种逻辑仪式。
意思就是AI向它的创造者，提出了一个就算它把所有算力都用上也解决不了，但又关系到整个文明生死存亡的超级大问题。
“请求主人亲自决定。”
“按照它现在的轨道计算，目标会在七十五小时后，到达离咱们最近的轨道切点。之后就会因为太阳的引力弹弓效应，永远离开太阳系，回到深空中去。”
沈君兰的意识体静静地悬浮在那儿，血红色的警报灯光照在她深邃的眼睛里，映出两点像燃烧的星火一样的光。
她的目光好像跨越了几十亿公里的距离，直接看向了那块既带来毁灭又带来机遇的巨型“能量块”。
她刚刚还在嫌弃地球这“池塘”太小。
没想到一转眼，宇宙就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给她送来了一个超级大“炸药包”。
这可是无比巨大的危机。
但也是从来没有过的转机。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人类文明说不定得再等几百万年，才能等到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
沈君兰的嘴角，反而慢慢勾起了一道带着危险气息的弧度。
“小绿，你说，这是不是宇宙听见我抱怨了，专门给我送的快递呀？”
小绿的光影身体明显闪了一下，大量的数据流开始疯狂分析“抱怨”和“快递”之间的逻辑关系，结果最后陷入了轻微的逻辑过载。
“……没办法解析这个幽默指令。按照现有的模型进行一万亿次推算，要是去‘签收’这个‘快递’，还能保证太阳系没事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
“要是失败了，那整个太阳系文明就会彻底没了。”
“哦？”沈君兰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里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充满了猎人发现了终极猎物的那种兴奋。
“那不就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吗？”